第一百七十八章从容赴死
在任涂的兵力补充了郭嘉损失的人手后，他们却诡异的没有再受到一次袭击，原本疲惫不堪的队伍，也趁机缓下节奏，补充了体力，行进速度肉眼可见的加快了许多。
但是郭嘉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因为这意味着，冒顿已经停下了小打小闹，决定开始搞些大动作，在主力不见踪影的情况下，郭嘉手下这么点人，是真的经不起冒顿折腾。
明明行军速度降了下来，可是郭嘉和任涂的紧张感反而更加迫切了，因为压力越来越大，任涂已经麻木的感知力反而有了提升。
“我们后方，有胡骑至少一万，而且不同于普通骑兵，这些都是绝对的精锐！”夜幕降临，营地的篝火在晚风吹拂下胡乱摇晃，显得有些不详，任涂在火堆前闭上眼睛，静静体味了一番后，突然开口说到。
郭嘉没有怀疑任涂的说法，虽然不清楚他是如何做到的，但是郭嘉自己也有一种对于危险的感知，那是自身经历的一切形成了条件反射，在人的主观注意不到的细微环境刺激下，神经会直接向人体传递危险的信号，任涂之前因为过度紧张，无暇顾及这些细节，现在却在更大的压力下感觉到了这些被无视的东西。
“看来，我们没救了。”
郭嘉有些平淡地说出了这句话，然后和任涂相视一笑。
这不是戏言，即使是当初的赵奢，以七千精锐金杖军对阵五万浑邪王精锐，也折损了将近一半人手；李牧一战破匈奴单于精锐两万，也用了轻骑三千，才得大胜。
如今，身后的冒顿单于兵力突然暴增，不出意外必然是自匈奴方向赶来的援兵，而以行军横跨草原大漠的行为来看，这支援军的精锐程度不会低于浑邪王的亲卫或者昔日匈奴单于的王帐护卫。
但是郭嘉手头的兵力比起当初的李牧和赵奢差了太多，就是武安君白起再世，也不敢说能够立敌身后的对手，何况，冒顿是个兵法和手段绝对不输给任何中原名将的枭雄，对付他绝对比对付浑邪王难出十几倍。
“说起来，我一直很好奇，太子殿下到底去了哪里？他现在安全吗？”
“政哥吗？”提起嬴政，郭嘉脸上的淡然消散了一些。
“包括墨家长辈们，还有先前在此的宗师们，在我们决心加入这次战斗中后就全部与我等分离，虽然大家都猜测，宗师们已经护送太子返回了大秦，不过我觉得，太子和公子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他恐怕不会那么轻易回去，所以，公子，太子他，还安全吗？”
任涂没有细问嬴政的下落，他只是想要确认，这位未来的大秦之主不会出意外。
郭嘉想了想，看着任涂道:“你也说了，有三墨宗师和其他学派的宗师在身边，最不济，他总是安全的。”
不知为什么，从郭嘉的眼睛里，任涂看到了期待的神色，联想起嬴政消失前来到郿坞的羌瘣和青羊部落，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夜幕被清晨的阳光撕开一条裂缝，最后一丝凉气吹醒了郭嘉众人，又一天的亡命奔逃开始了。
郭嘉翻身上了骆驼，看着正在迅速集结的队伍轻笑了一声:“早知道该让羌瘣留下帮我的，论逃命，他带人从冒顿和日逐王两人的追击下逃到了我们的地盘，是个高手啊。”
任涂也早已骑上了骆驼，来到了郭嘉身侧，听到他这么说忍不住笑了起来，“公子说笑了，那是冒顿本就有意放他来引我们加入战局，同时给自己个对西域诸国出手的理由，再加上他运气哈，赵原他们心生反意，临时出手帮了他们一把，否则，他们可活不下来。”
郭嘉轻轻用腿夹着骆驼控制着它跟随队伍前行，按照秦国的规矩，在这样的撤退中，郭嘉这种长官应该在前方或者中军，可是他却选择了留在队伍最后，成为战士们的一道屏障。
“任大哥，永远不要因为运气问题而忽略一个人的实力。在战场上，双方同时默契地反水出逃，你不觉得这太不可思议了吗？
而在逃亡的过程中，不论看似过程有多合理，两方人马都暂时性地听从了羌瘣的安排行动，这个结果本就是不合理的。
你以为我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认可羌瘣的效忠，因为他这样的心性，能够用得起他得人，只有政哥。”
任涂眼皮一跳，要知道羌瘣投入默军的时候，任涂的心态还很平和，观察力远远没有现在这么迟钝，可是他却一点都没有察觉到羌瘣的不凡，只觉得他是个有点本事的胡人。
“果然，公子说得不错，人啊，永远不能小觑天下豪杰，这羌瘣能骗过我，骗过所有同行的西域人，是个人才。”
郭嘉谈兴正浓，便兴致勃勃地反驳道:“说是你小看了羌瘣，不错，但是说西域人没有人看出他的底细，任大哥你可又错了。”
“哦？难道说那群孱弱得让人生不出防备之心的家伙里竟然也有如此人物？”
“哈哈哈！”郭嘉忍不住大笑起来，果然，不论这片地方再怎么广袤，人民再怎么精明，在中原人眼里，他们始终是蛮夷，对于他们的鄙夷，在这个时代几乎就是本性。
想到这里，郭嘉越发认为，自己这趟西行虽说动机有些自私，可是结果却是好的，至少让这些未来的帝国中流砥柱见识了胡人的本事，不再坐井观天。
“蒲类国的乌岚，我想你应该有印象，你配合杨熊在大阵换下了他的部队伏击匈奴散骑，这个人可不是你们看起来那种废物，此人长袖善舞，以蒲类国这样低微的实力在西域众人中享有极高的威望。”
“这点我倒是知道，他不断暗示其他人自己与杨熊之间的交情不一般，所以才被人尊敬，说起来也是个假借他人威势之辈。”
郭嘉摇摇头，道:“任大哥你错了，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假借他人威势为自己取得地位，和我们借助舟船行水、马车行路一般无二，谁都有这样的机会，为什么只有他做到了呢？
你看吧，他绝对是将来在中原出路最好的一个西域人，甚至地位不会在羌瘣之下。”
对于郭嘉给出的评价，任涂有些难以相信，毕竟他习惯了大秦是一个以武力军功论英雄的地方，乌岚这种外人，实力不济，难道只凭借着权术就能出人头地？这在别处或许可能，但是在大秦，不太现实。
“公子！有情况！”
二人聊的正开心呢，一个急促的声音打断了二人，郭嘉赶忙顺着探子跑回时的方向看去，这一看，就彻底愣住了。
天边的黄沙尽头，一抹棕色是如此显眼，数不清的骑士骑着骆驼在远处组成了一堵血肉城墙，泛着寒光的武器在这些骑士腰间闪闪发亮。
“该死！这片沙漠到底有多少头骆驼！”郭嘉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讨厌一种生物，自己军队截来的驼队，日逐王本部的驼队，冒顿亲卫的驼队，加起来数万头的骆驼，郭嘉以为这些已经是这片大漠的所有骆驼了，可是眼前出现的这些骆驼，即使不去细看也知道，不属于前三者的任何一家。
“匈奴人既然有迁徙大漠的想法，想必早就大规模繁衍了骆驼，现在出现时间也很合适，足以压服很多因为我们的逃离而产生特殊想法的西域小国。”任涂皱着眉头看向匈奴骑兵出现的地方，对郭嘉解释到。
“他们似乎无意出手，这是什么打算？”郭嘉看着远处岿然不动的人墙，有些不明白冒顿的打算，可是转眼间，他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冒顿这是要把我逼到他希望我去的地方！”
任涂也想到了这种可能，脸色难看地点了点头。
可是二人没有别的办法，此刻的实力不足以支撑他们与冒顿拼命，只能调头，向着人墙所在的另一个方向前进。
可是没等他们走出多久，又有一堵人墙出现，拦在了前路，这下所有人都清楚了冒顿的用意，就是要把郭嘉赶往他为郭嘉选好的死地。
到了这会，郭嘉反而放松了下来，“走吧，让我们看看，冒顿给我选的坟墓，长了个什么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