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匈奴贵族

沙尔汗感觉自己的身子已经完全不属于自己了，陆地飞舟的高速拖拽下，细小的沙石都如同刀子一样锋利，而他为了将一个潜在的敌人毁灭，选择了让这刀刃般锋利的沙子将自己的半个身子埋葬。

几乎真的带给敌人不可逆转的毁灭所付出的代价，就是如今身上无数细小的伤口，更痛苦的是，被摔飞在沙地里的沙尔汗浑身上下的伤口都被沙子填满，这些锋锐的沙子无时无刻不在刺痛着他的伤口。

然而，也正是因为这些沙子，让沙尔汗的伤口迅速被堵上，没有流血致死，剧烈地疼痛虽然折磨着他的神智，却也让他没有就此昏死过去，保留了一线生机。

可是沙尔汗心中也清楚，随着体力的流逝，自己迟早还是会死在这里，既然如此，那么现在这样活着，简直就是一场来自地狱的折磨。

“或许，这就是我眼睁睁看着冒顿害死兄弟们而不阻止他的报应，呵呵，我死后，族人们会因为我和冒顿报了匈奴与东胡的灭族之仇而赞扬我，还是会因为我们设计让最后的族人惨死而唾骂我？

说起来，我生于扶余人的腹中，活在匈奴人的草场，战遍东胡大小部落，死在西域黄沙之下，我死后，魂魄到底会到哪里？长生天，雪鹰神，到底谁会审判我的一生？”

胡思乱想中，沙尔汗的意识渐渐沉沦，呼吸越来越轻，一条曾经威震大漠的生命正在一点点走向消亡。

夜幕不知何时悄然降临，陷入沉睡的沙尔汗感觉自己仿佛躺在一片雪地之中，身体里热量的流逝在这一刻都那么清晰，他甚至能精准感知到自己将于何时彻底变成一块寒冰，失去生命迹象。

“这么冷的感觉，是雪鹰神来接我回家了吗？”

沙尔汗僵硬的脸上诡异地露出了笑容，他已经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

忽然，一股暖流不知从何处出现，将原本已经濒临死亡的沙尔汗从死寂一般的冰冷里拉了回来，他感觉到一阵暖意正从自己的体内萌发，自己的身体似乎正在一点点恢复生机。

与此同时，大漠上，沙尔汗“尸体”旁，一群人在夜色里架起了火堆，围在“尸体”旁的人里，有人半蹲在沙尔汗身侧，用水囊将温热的清水送入他的口中。

卜勒看着在那里全力救治沙尔汗的达拉甘，有些不解地问到:“我不懂你为何要救他，要知道，我们甚至不用出手害他，只要看着他，这个我们未来最大的敌人就会自己死去。”

将清水喂给沙尔汗后，达拉甘轻轻放下了沙尔汗，伸手将火堆下已经有些灼热的沙子掠来一些，铺在沙尔汗的身子下。

为什么救他？达拉甘觉得自己的同伴有时候真是蠢得可爱。

“卜勒，斑录，我问你们，绕开流沙区需要多少时间？”

墩斥仅剩的一只眼睛在黑夜里闪烁着冷冽的光芒，让人远远看着就生出恐惧之感，他盯着达拉甘，又看了看躺着的沙尔汗，道:“那个诡异地怪物（指陆地飞舟）是横穿流沙区，它要用多少时间我们不清楚，但是，我们匈奴骑兵用的时间，是两天。

我们不像那个怪物可以直接在流沙上行走，而且，流沙区除了最核心的百里流沙坑，周围小型的流沙坑数都数不清，我们只能在白天行走，而且速度注定不会快，到达相对安全一些的这里，只用了一个白天已经是最快速度了，这还付出了不少精锐的性命为代价呢。”

达拉甘点点头，道:“你猜，冒顿……大单于他知不知道我们这个速度？”

卜勒立马明白了达拉甘的话，冒顿跟着那个怪物离开，肯定是亲自经历过流沙区的，那么，对于各个部落实力一清二楚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眼前自己这些人追上来要用多久？

而沙尔汗的伤势即使冒顿心里没有底，也知道个大概，自己等人从背后追来，遇到沙尔汗的可能性有多大谁也说不清，待见到了冒顿，自己等人推说没有见过沙尔汗，试问，冒顿会信吗？

想想玛坤吧，谁都知道与默军一战他死了，可是，尸体呢？他做了什么？不过是抱怨了几句，不过是一不小心显示了一下自己的野心，下场就是死无葬身之地，那自己等人若是不去救冒顿最重要的左膀右臂，会是什么下场？

想到这里，就连一向以凶狠著称的独眼墩斥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一旁默默喝着酒的斑录看了一眼卜勒几人，又看了一眼泰然自若的达拉甘，轻轻笑了一声，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话语说了一句:“收买人心吗？达拉甘，或者该叫你挛鞮氏头曼。”

呢喃之声里，那个熟悉的姓氏再次被人提起，挛鞮氏，匈奴单于的血脉姓氏，一个天生就象征着王者与征服的姓氏，即使是卜勒和斑录这种与达拉甘交情颇深的人，竟然也不知道他的这一重身份。

想起那个可怕的大单于后，原本有些杂乱的火堆旁顿时鸦雀无声，只剩下木头在火焰的灼烧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点缀了无声地夜晚。

“各位早点休息吧，此处已经是相对安全的地带，不论大单于是否解决了敌人，他都不会跟着那个怪物继续前行了，也就是说，单于应该就在这附近。

明日都用心些，早些找到单于，尽快出发报这次的血仇。”

斑录和墩斥应声点头，各自返回了自己的营地休息，只留下卜勒带着一些护卫留在火堆附近，“我来看着沙尔汗吧，我的人在探路时损失不大，就让我来守夜吧。”

达拉甘轻轻拍了拍卜勒的肩膀，没有推辞，“那就辛苦你了。”

就在达拉甘准备扭头离开的时候，他好像无意间想起来什么事情，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啧啧啧，你瞧我，果然是打仗打昏了头，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我的妹妹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可是我忙着对付我那个该死的叔父，竟然一直没能顾上她，这次出来前，她告诉我，让我给她找个英雄的丈夫。

卜勒，我愿意出五百名奴隶，三百匹战马作为陪嫁，你愿意娶我妹妹吗？”

听到这话，卜勒先是一愣，然后脸色阴了下来，将一直藏在怀里的左手掏了出来，这只隐藏了半天的手里，正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我们这些人里，我最看不透的就是你，明明没了沙尔汗，你即使不能当个自次王，也至少有日逐王的威风，可是你却非要捧这个废人，值得吗？”

达拉甘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笑了笑，“我只知道，因为大单于把你喜欢的姑娘嫁给沙尔汗而生出仇恨，甚至想要暗中除掉他，这才是不值得的。

卜勒，你是什么人我清楚，你不过是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衅，可是，那个女人除了美貌之外，还能带给你什么？

跟我送你的奴隶和战马比起来，她微不足道，那点可怜的尊严，也微不足道。”

卜勒将手中的匕首倒持，递给了达拉甘，“你说的没错，更何况，我还知道，你这个妹妹，可是原本打算献给大单于做大阏氏的，论美貌，在整个匈奴都是一绝。

只是，就这样让一个未来的阏氏嫁给我，你达拉甘真的舍得吗？”

达拉甘笑着拿过卜勒的匕首，“你难道不知道，大阏氏的位置，已经被那个扶余女人占据了，既然不能做大阏氏，那么做何默默无闻的阏氏，还不如让我的妹妹做你的女人，你说对吗？”

卜勒看着达拉甘真诚的眼神，哈哈大笑起来:“对！你说得不错！做不了最大的，就安心当个小的！哈哈哈！没错！没错！”

达拉甘将匕首在手中不断翻转，人却头也不回地走了，只是卜勒没有看到，在火光照不到的地方，达拉甘的眼神里，满是鄙夷:“安心当个小的？挛鞮氏的子孙，身体里就没有安心的血！要做，就要做最大的！等着吧，总有那么一天，总有那么一天的！”

达拉甘走后不久，躺着的沙尔汗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呻吟，卜勒听到后先是眉头一皱，本打算装作没有听到，可是，忽然想到了达拉甘不同寻常的举动，冷哼一声，取来了火堆旁摆放的水囊，将温热的清水倒入了沙尔汗的口中。

“如果早那么一个时辰，我会在水里参入毒药，让你死的无声无息的，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我突然很想看看，达拉甘这个诡异的家伙到底在谋划什么。

匈奴现在的大贵族只剩我们这些人了，我真的很想看看，把自己埋藏在沙土之下的达拉甘和站在高山之巅的冒顿，到底能让这个匈奴变成什么样子。

哦，对了，还有你，一个看起来残废了的曾经的第一勇士，这样的伤势都没能死去，将来匈奴传唱的史诗里，应该也会有你的名字吧？真想听听，那百年后的史诗里，有没有我，卜勒阿提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