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涅槃
面对着如同毒蛇般滚滚席卷的黑色气息，这个身材矮小的老和尚既没有闪避，也没有退缩，反而平平的伸出两条胳膊，过分宽大的袖口仿佛一个巨大的口袋，发出“嘶”“嘶”声音。
那是气流急剧流动之声。
那股磅礴无边的黑色气息竟然好像被驯服的毒蛇一样，全都钻进了个头矮小的老和尚的袖筒中。
他在主动吸收那股黑气。
黑气越吸越多，他的僧衣也膨胀的越来越夸张。
与此同时，凝聚在金甲神将身上的金光如同鳞片一般片片脱落，那充斥天地的威严也在渐渐消褪，慢慢的露出了怪人最原本的模样：如同腐尸一般丑恶的真容。
随着黑色气息的流逝，怪人的生命力也在迅速消散，甚至连他本人都在这股强大的吸引力当中不断的朝着那个矮小的老和尚移动过去。
他那张已经不能再称之为面孔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丝很明显的惊慌表情。
“乾坤布袋功？”
“妖孽，这是老衲专门为你准备的，束手就擒吧。”矮小的老和尚张开双臂，缓缓的走向那个可怕的怪人。
和慧悲禅师的降龙罗汉金身一样，乾坤布袋，是非常正宗的佛门神通，同时也十八罗汉当中布袋罗汉的独门功法。
传说中的布袋罗汉，是佛祖释迦牟尼的弟子，在十八金身罗汉中排名第十一位。布袋罗汉本命叫做因揭陀，原本是一位天竺的捕蛇人。为了免于众人被毒蛇咬伤，会在捉住毒蛇之后拔去毒牙装进布袋。因此善行修成正果，成为十八金身罗汉中的一位，而且排名比降龙罗汉更加靠前。
根据佛法佛理，这门从布袋罗汉的佛门神通中脱胎出来的乾坤布袋功虽然没有多大的杀伤力，却对于如同毒蛇一般蜿蜒伸展的黑色气息有着天然的克制作用。
那个如同腐败尸体一般的怪人显然非常明白这些道理，所以才会感觉到畏惧。但这个矮小和尚的乾坤布袋功实在太过于精纯，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虽然双脚还在不住的后退，但整个身体却在不断的前进，不断的靠近矮小老和尚那如同布袋一般的宽大袖口。
“爆”
绝望的怒吼声中，怪人拼凑起最后一点力量，猛然将残存的黑色气息爆炸开来。
一瞬间，黑色气息四下飞溅，视野当中顿时昏暗下去，满眼都是胡乱逃散的黑气。
个头矮小的和尚也随着大喝一声：“收”。
僧衣瞬间涨大了足足三倍，形成一个空前巨大的口袋，利用自身精纯的功力，将四散而逃的黑气吸收过来。但还是有一丝黑色气息趁机逃逸出去，急急慌慌如同夺路而逃的毒蛇……
“罪过，罪过，”望着那一丝已经逃到了遥远处的黑色气息，个头矮小的老和尚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长叹：“这妖孽的元气虽然大损，终究还是让他逃了，恐怕又要横生无数祸端，想来这也是天数使然，非人力可以强求……”
真武剑仙的本命真元遭受重创，脸色苍白如纸，一丝血线正顺着嘴角流淌下来，手持断剑摇摇晃晃的站立起来：“慧岸方丈……”
慧岸？这个个头矮小其貌不扬的老和尚就是化生寺的方丈？就是已经闭关二十年的慧岸禅师？
“真武道长不必多言，贫僧已经知道了。”慧岸方丈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运功疗伤。
“贫道这点伤不算什么，至少还有一口气和半条命在，一时三刻还死不了。”开口说话之时，张半仙的唇齿之间已是一片殷红，忧心忡忡的看了看被阿塔抱在怀里的慧悲禅师：“他伤的更重……”
“阿弥陀佛……”慧岸方丈从怀中摸出一粒丹药
“方丈师兄。”慧悲禅师的身上一点血迹都没有，但脸上却浮现出一抹诡异的潮红，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却似乎早就知道方丈要做什么似的：“那妖孽一拳击碎了我的心肺，什么样的丹药也于事无补了。”
慧岸方丈当然可以看出师弟慧悲禅师已经油尽灯枯，到了生命的最后关头。
修行到这种境界的高僧，从不在意生死，只是把肉体看做皮囊而已。
既然任何医治手段都已经不管用了，慧岸方丈盘膝跌坐在慧悲禅师身旁，双目低垂，低声颂唱着《大迦叶饮光本经》：
“……夜欲向明。住立遥见世尊在丛树间。光明远照。威曜普达。志即念言。今此丛树。天已向明。威神普照，光明无量。殊妙巍巍……”
慧悲禅师修行的是降龙罗汉金身，降龙罗汉的真名就是摩柯迦叶，诵读《大迦叶饮光本经》自然用意深刻。
弥留之际的慧悲禅师微微昂着头，似乎真的可以看到阿塔似的：“生是过客，死是过客，得见我佛，不胜欣喜……”
说着说着，慧悲禅师也开始吟诵起《大迦叶饮光本经》：“……为我佛法之继，始入鸡足山入定，以待弥勒现世……”
阿塔只是觉得自己和慧悲禅师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在刚才的大战中，脑海中渐渐有了一个越来越清晰的印象：他曾经见过那道恍若毒蛇的黑气，也见过类似的战斗场面。至于其他，就真的想不起来了。
耳听着慧悲禅师和慧岸方丈吟唱的佛经，阿塔的精神竟然有些恍惚，突然感觉到一股热流顺着手腕慢慢的涌上心头，直冲脑海灵台。
这是慧悲禅师在传功，他要把残存的那点功力和修为传给阿塔。
“这……禅师，你……”
“不传阿难陀，迦叶不涅盘。”
佛经当中，降龙罗汉摩柯迦叶将佛法传给继任者阿难陀之后，才微笑着涅盘而去，修成正果。
而阿难陀则依靠摩柯迦叶尊者传承下来的佛法，修行成为十八金身罗汉当中的最后一位：伏虎罗汉！
阿塔可以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臂弯里猛然往下一沉，就知道慧悲禅师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心中悲伤莫名，眼泪簌簌而落。
“……于此树间，必有鹿王，大雄师子。若有天神及大神通神足大变。必尔不疑。我当往观！”慧岸方丈长颂一声佛号：“我当往观……我当往观……来往西方随自在，往来极乐任逍遥，慧悲师弟功德圆满，必可得见我佛。”
“哇”的一声，阿塔放声大哭起来，如同一个无助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