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赵长安又能自己溜达着到问梨居喝茶了。似乎真的没有什么事曾经发生过。

除了那人莫名其妙地在这初夏时节新添了穿长袍的爱好，乐得顾裁缝做了五六套不同花样颜色的派人送来。老赵也不嫌弃，给啥穿啥，反正不要钱。

阿柒不得不困惑老赵和顾祁到底是怎么回事，毕竟那次顾祁撂话把老赵“拿走”之后她就没再见过顾祁，后来老赵又是逃回来的。不过阿柒不知道的是，其实赵长安真正见顾祁的次数比她还少。

除了新衣服，顾裁缝还送来了一样东西，一柄新的折扇。阿柒觉得大约是收了顾裁缝太多衣裳何兄过意不去，到底将自己那沉香木的扇子给了他聊表心意。没想到顾祁是个有来有往、有往又要有来的，又做了把全铁骨的折扇送了回来。吴是何手里不能没有扇子，只好勉为其难收下用了起来。结果老赵花了一个下午对“铁扇公子”大笑不止，把头一天自己这件茜色袍子收到的嘲笑全数奉还了。

“铁扇公子”吴阁主每日晨间仍去“上工”个把时辰，没有访客的时候不过是写写字，拆拆信，整理些新旧见闻。午后或与水肃芹同行，或来问梨居与阿柒和老赵闲聊，偶尔也去工地见一见连不蔓。

芷汀楼重修工程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废砖烂瓦日渐消失，断垣残壁次第显现，看得人好不唏嘘。连大少却无暇感慨，清理过半重建设计却还未敲定，只好又投入了新一轮和兰溪人温吞的看不到尽头的商谈。

比温吞，碧恩人不遑多让。从白芷陆续写来的信中看，碧恩寨主之座的归属仍然没有定下来，不过坊间传言都认为，暗中有梅寨主支持的鲍强勋赢面更大。梅寨主虽未露面，但碧恩百姓都看得见百尽寒馆重新有了炊烟。白芷偶尔被卢纶请去做饭时见着梅寨主，觉得她如今一身轻松，看起来反倒还比以前年轻了几分。

阿柒只觉得重修大典之后，老赵和何兄这一场赌气终于结束，自己又不用再吃药，每日不过与诸友闲谈或在园中散步，虽与前几日无异，却也甚是开心。至于将来二字，每每想起，思绪就如离笼之鸟，一阵天马行空，渐渐光怪陆离，继而不知所止，最后自己都笑自己。

这混乱而平淡的日常很快迎来了一点新的涟漪:永川开河了。

传说这永川是条亘古不变的天堑，如今这样有船往来，也不过是善舟楫的阮氏一族在长临落脚后这两三百年之事。千年万年来永川以北都罕有人烟，曾有多少人把永川当忘川，为抛却恩怨情仇涉险北渡，渐渐才有了永阳各寨。但即便如今永阳二十八寨名扬武林，永阳渡有阮氏常年镇守，这永川在涨水时，也还是过不得的。每年春季小汛，夏季大汛，两汛间有多少日子能开河走船，便都要请教如今永阳渡掌舵的阮四郎了。此事全凭阮四郎金口玉言，说几日便几日，多一日也不会有。

开河的消息随着的大街小巷里忽然冒出来的靛青色逍遥帮帮众和赭黄色廿四帮帮众一起，眨眼间就跑遍了永阳，滞留的货物信件逐一送达，街巷间忽而嘈杂了起来。

阿柒没想到，自己也收了一大包信，叠起来有半尺多高，她足足拆了两日。多是来自往年结交的江湖朋友，或是昔日光华派的同窗。有问候的，有宽慰的，有叙旧的，也有说些新闻笑话与她解闷的，看得阿柒时而含泪时而捧腹，心中说不出的温暖。少不得也有些得知了阿柒新近遭弃一事，来为她抱不平的。其中言辞最为愤慨的一位署名“玉鼎帮弟子肖某”的，言及在帮中自己是为数不多知道真相的，简直不齿与那姓张的同处一帮，甚至说要去为南姑娘讨个公道。可惜阿柒想了两日也没想起来这位姓肖的英雄是何许人也。

给阿柒写信写的最多的，要数她在光华派结识的小伙伴司空樾了。这位司空姑娘一个人就写了十八封信，有些是得知了新闻与阿柒分说的，有些是自己的评论或劝解，有些干脆是毫无关联的独自感慨或伤春悲秋。司空樾是与阿柒同年下山的光华十二金门生，后来阿柒来了永阳，二人虽分开了，却仍互相通信。此番看信才知道，原来阿樾最近挂名在禅正院做了个俗家弟子，怪不得文句玄而又玄空上加空。

司空樾的最后一封信倒是很务实，说光华派今年是创派百二十周年，双甲子之数，预备要大办。从禅正院收的帖子来看，大多门派都要去的，届时光华山上只怕会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武林大会，历年下山的光华门生也多有回山庆贺的，若阿柒也去，那便能一处相聚了。后面还详细交代了他们禅正院的行程，期盼阿柒能来。

说得阿柒多少有些心动。

自己真的可以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