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耀生内功差了很多，已经开始喘了，却也没耽误他骂人。

“管、管你们什么花招！呸，臭女人！我们才不怕你们呢！”

一面骂，一面格开了攻到面前的一把剑，又反手一招逼退了在身后偷袭大师兄的一个昭昀弟子。东方见那弟子被逼得慌张撤剑，顺势将自己的剑向上一抛，腾出手来向那昭昀弟子腕脉上一捏一扯，那昭昀弟子痛叫一声撒手丢了剑。东方劈手夺过剑来，自己的剑才刚刚落回另一只手里。

双剑在手，东方双手各挽了个剑花，吓得那八人护着失剑者匆匆退下，慌慌张张换了另八人上来。

“哈哈，好！”杨耀生贴在东方身侧，抬剑一指，“大师兄干的漂亮！”

一声喝彩，竟震得昭昀众人一时没敢再攻。

“你们就该一个一个上，本人一个一个教教你们该怎么使剑！还想偷袭，门都没有！”杨耀生边喘边笑，“哦，不对，你们这些女人就不该拿剑。直接回家去吧，该跳舞跳舞该绣花绣花多好呢？”

“呸！臭男人，少看不起人！”“就是！”“看姑奶奶们怎么教训你们！”“今天非要你们的命不可！”

一句话激得昭昀众人七嘴八舌一通乱骂，却仍是没人上前。

杨耀生见状将剑一拄，正好喘口气，刚打算接着骂回去，忽而瞥见东方手臂上有一处衣衫破了，血色晕开了巴掌大的一块。

“大师兄，你受伤了！”

杨耀生惊叫一声，丢开叽叽喳喳的昭昀众人，撤剑回身抓了大师兄的胳膊，“你怎么又这么不小心！”

说着把自己的剑往东方手里一塞，扯了一片衣襟就上去给他包扎。

激斗中皮肉小伤自己意识不到也是常有的事，东方自己丝毫没感觉，杨耀生一说，他才看见确实划伤了一处。

昭昀众人的骂声渐渐歇了，就这么几十双眼睛看着杨耀生旁若无人般细细包着大师兄的胳膊。

东方有些局促地拿着三把剑，不知该不该制止他。今日你我二人有命离开这里都难，这么点小伤管它做甚？

东方皱着眉犹豫了一瞬，看着杨耀生那格外认真点样子，忽然笑了。

是啊，反正也没有明天了，他想做什么就让他做吧。

这么一想还挺享受的。东方忽然在这一片杀气腾腾里找到了锥尖大的这一捧世外桃源，简直有些舍不得，便开口找了几句话拖延。

“各位……昭昀派的师姐，我竞陵与贵派素无瓜葛，如今我竞陵山上师兄弟和睦，师父安好，不知各位兴师而来所为何事，这里面莫不是有些误会吧？”

虽然明知多说无用，该说的话还是要说一遍。

“哼，你知道什么，是你们新掌门请我们来的，你快滚开！”一个昭昀弟子回道。另一个却上前拦了她，“且慢。我方才听他叫你大师兄，这么说你就是东方醉了？”

“正是在下。”

“那好，那你今天还是别想走了，乖乖把命交出来的好！”

“不知昭昀派要我的命何用？”

“你心知肚明！”

“好，好。”东方点头，“但即便没有我，山上有我师父楚掌门在，也不会叫你们胡来的。”

“哼哼，”好几个昭昀弟子交换着得意的眼色，先前一人冷笑道，“他不会在了。”

东方心里一沉，果然楚惟知对师父图谋不轨。就算他们真的能做出这等不忠不孝不义之事，但就凭一个楚惟知，武艺还不及拔尖的小弟子，他能把师父怎样呢？

说话间，杨耀生已经包扎妥当，拿回了自己的剑，听了这话，抬剑指了昭昀众人又骂，“你们这些臭女人，竟然敢，竟然敢……”

“竟然敢伤师父……”

“竟然敢伤我大师兄！”

东方的沉沉低语和杨耀生清亮的喊叫叠在了一起。

“我不允许有人伤我大师兄！臭女人你们现在就开始后悔吧！本人不会再放过你们了！”

杨耀生喊着，踩竞云步上前，连出三剑，皆是凌厉杀招。昭昀众人慌忙招架，双方复又战在了一处。

东方愣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意识到杨耀生方才说了什么，胸口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来。

仿佛兵刃声喊杀声忽然都听不见了，唯余林间鸟鸣啁啾，风中木叶飒飒。

仿佛尘土气血腥气忽然都闻不到了，唯余草木清氛幽兰馨香。

仿佛剑影与人影忽然也都看不清了，却看见天空是那样的碧蓝澄澈，林木是那样的鲜绿葱茏。

东方不自觉地捏了捏方才被包扎好的伤口，眼眶和心口一般的酸胀。

为什么自己今天才第一次知道竞陵山原来是这么美好？

为什么给他一切美好的这个人和自己只能是没有结局？

为什么现在他们连一个没有结局的明天都不再拥有了？

可惜。真的好可惜。

东方用力眨了眨眼，咬着牙试图拿剑柄抚平自己酸胀的胸口。

事已至此，无能为力。

“耀生……”

东方咬碎不舍的喃喃自语，双剑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