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是何顿了顿，“此事并非不可说。当年白无常一案，赵兄也是知道的。”

“啊，知道啊。比你知道。大家都知道啊！”赵长安看了一圈，韩相宸和昙岳都点头，阿柒想了一想才想起来，“是白无常做的那些案当中有一件在墨痕洞是不是？”

“正是。”吴是何点头，“墨痕洞是那白无常最后一案。墨痕洞一派经此一役一蹶不振。梅洞主本人心灰意冷，远走他乡，将门派交在他收养的一个关门弟子手里。此后连年派内争斗，这后生弟子也力有不逮，数年间不少弟子陆续离开……百余人的门派，如今所剩不到一半了。”

“哦，所以这墨痕洞是快完蛋了，弟子们都跑路了。那确实走了的不会想着回去。有道理。所以呢？”

“赵兄，是你要我说的啊？”吴是何有些哭笑不得。

韩相宸沉吟道，“怪不得。何兄说的就是墨痕洞主事的大师兄梅清乾吧，怪不得他称已下山的弟子为叛徒。如此看来，墨痕洞确实不太可能有外人。这还是不通啊……三十八个弟子我们都看了一遍了，那到底是谁呢？”

赵长安追问，“哎大相，你们问没问墨痕洞，有这一片出身的人没有？”

“没有问。”韩相宸摇头，“我觉得不能问。若他们有意包庇同门，我们说得越详细越是打草惊蛇。”

“嗯……有道理……”赵长安点头，“那你们说墨痕洞找不到有腿伤的弟子，会不会那小子就特别特别能忍，装没事儿人装过去了？”

“是啊，”何书生听这话忍不住在一旁阴阳怪气，“你们习武之人多大的伤都能波澜不惊视若无物呢。”

“那可不是咋的，”赵长安一甩大袖，懂装不懂，“人家可是个高手啊！大相他们俩人打他都没留住人！能耐的很呢！”又向韩相宸，“我没说你俩打不赢啊，不用想，肯定是他本地人熟地形占了优势！哎对了，除了伤，你们看那些墨痕洞的人，有没有看着像的？有个小丫头不是说过那贼长得像我这样儿吗？”

老赵指了指自己，看得阿柒忍不住笑了，“老赵，可不是像你今天这个样儿。”

“啊？”老赵愣了一愣才明白，“啊，那是。哈哈哈哈……”

韩相宸道，“我们与他交手两次，虽看不清面目，身型也有些印象，但当时也没看出谁可疑。况且当时阿樾也说了，那贼人也很可能已进墨痕洞改了装束收拾干净了，想认出来也难。”

“嗯，说的也是。”赵长安习惯性地搓起了下巴，发觉手感不对，笑道，“哎呀，真是……说不定那小子刷刷刷蹿回屋，立马刮了个脸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你们就全不认识了。哦，说不定他们墨痕洞还有什么仙药，腿伤也一抹就没了！”

说得众人都笑了，何书生苦笑摇头，“若这世上有如此仙药，倒是先给你来几瓶。”

“来来来！大家都来！人手一瓶，居家必备！”老赵嘻嘻哈哈，惹得刚端茶进屋的连婶也跟着笑了，“几位开玩笑呢？虽然有止血止痛的灵药，但也都不过是缓解，外伤总归要慢慢长皮肉，即便止痛止血，伤口总归是在的，一时半会儿哪里抹得掉？”

阿柒也笑了，“连婶，你别跟他一般见识。”说着帮连婶端茶，连婶忙推辞，给众人端了消暑生津的热茶，又单独给何书生一份熬得颇浓得姜茶，嘱咐他若隔天风寒加重必要请芹少爷开药才好。赵长安刚想嘲笑，就看连婶给自己的茶也是单独煮的，黑乎乎不知什么东西，忽然就笑不出来了。

难得赵长安安静了，阿柒一面喝茶一面抓住时机多看了他这张新脸几眼，一瞥之下竟发现不止自己一个在偷看美人，幸而美人正低着头愁苦地和他那份茶水较劲，没注意旁人的目光。这样一来赵公子这张俊脸又添了几分幽怨的味道，看得书生茶送到嘴边都忘了喝，连昙岳都是一副出神的模样。

阿柒见了，偷偷推了推昙岳，昙岳似乎看赵美人看呆了，没有反应。韩相宸见了，忍不住出声问道，“阿樾，怎么了？”

“嗯……我是在想，”昙岳幽幽道，“我原先猜想那贼人回到墨痕洞少不得改头换面，但我没想到，一个人只是改换装束，能有这样大的变化……可见，眼见不一定为实……见到的人，不一定就是见到的样子。见到的样子，不一定就是那样子的人。”

“啊？”老赵一抬头，“不是，哎，我又不是故意易了个容什么的，至于吗？你们差不多得了啊，还整出道道了，屁大点事……有那么夸张吗？”

阿柒觉得确实有那么夸张，还没来得及发表感想，就听韩相宸跟上了昙岳的思路，“你是说，就像今天我们看着屋里是个陌生女子，其实是赵兄一样，我们看那贼人是个青年男子，但他不一定真的就是个青年男子……不，其实我们并没细看过那贼人，这件事我们可能也是先入为主了。”

“我天，”老赵这回听懂了，“你不会现在还说这采花贼其实是个女的吧？”

“不是这个意思，”昙岳缓缓答道，“我们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墨痕洞三十八个弟子里面找不出那个贼人，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弄错了……其实哪里都没有错，没有就是没有，那贼人就是不在这三十八人当中。”

吴是何也听懂了，点头道，“这墨痕洞并非只有弟子三十八人居住。”

“正是，”昙岳道，“其实我们方才在门外，一边觉得屋里是个陌生人，一边奇怪赵兄去了哪里，为什么就没想过这看似陌生的人就是赵兄呢？我们应该想到的，明明这才是最合理的答案。事实就是事实，表像却只是表象。把那些拦在前面的事实绕开，剩下的可能性不管看起来有多不像，都会是答案。”

“我明白了！”韩相宸双眼灼灼地看着昙岳，“墨痕洞里除了三十八个年轻弟子，还有凌寒那些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