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门村的时候，我们再一次见到了老道，老道还没有苏醒，他似乎成了植物人，妙法师父看见他之后，并没有太多的情感流露，相反，妙法师父的表现让我觉得她似乎不认识老道了。

我们在商量如何将老道带回来，最后在山下雇了一辆金杯，将老道带回了苏北，实际上，我在见到老道的时候，心态和妙法差不多。

这段时间我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有些事情是无法理解的，但最终还是回到了原点。一路上，我们几乎都没有怎么说话，就连侯胖子的话也变得少了，或许出了那座山，侯胖子的心又一次想到了桂花。

我们从四川回到苏北，已是九月份，天气不再那么炎热。

回到家之后，侯胖子迅速回了家，几天都没有出来。

家还是那个家，没有什么变化，人也是那些人，也没有什么变化，但变的是心态。爷爷说过，不经历一些事情，永远不懂什么叫成熟，我今天才懂这些话到底具有什么含义。

妙法师父和白露依然住在道观内，白霜回到了家，也很长时间没有出现，我和姐姐两人在自己的家里住着，把老道安顿在了医院，交了一年的住院费和其他费用，总共花了七万多，我有钱，但是我交了钱之后，总觉得失去了什么，不是钱，而是另外一种，我也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

姐姐的眼睛依然看不见，丁经桓和仇家辉的死，让我感觉这个世界突然清静了许多。

接下来的事情，我到了医院里，询问姐姐眼角膜的事情，医生倒是为我联系到了眼角膜的捐赠者，我们也见了面，接下来就是商谈移植的问题，中间还有许多程序，很复杂，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

因为我见到了爷爷，但是却没有办法把它带回来，就成了我的心病，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想的，我的心里究竟在盘算着什么，我其实也不清楚。

在夜里我总是惊醒，白天浑浑噩噩。

姐姐看出了我的心思，知道我没有把爷爷带出来，心里总是愧疚，她安慰我，可是我总是提不起兴趣。

“不要想了，这就是爷爷的命，也是你我夫妻二人的命，弟弟，有些事是不能强求的。”

姐姐其实心里想要让眼睛重见光明，但是又担心我因为这件事情而烦神，所以她从来不主动说，但是我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很配合。

“我知道，我知道我心里想着爷爷，如果一直找不到他，都无所谓，找到了却带不回来，这就是我的问题，小玉，我能做到不去想，但是我迈不过心里那道坎。”

姐姐开始沉默。

“我包饺子给你吃。赵一刀听说你回来了，又送来半扇猪肉，家里冰箱里的肉还没吃完呢。”过了很久，姐姐见我不说话，便开始逗着我说。

我笑了笑，说:“行，那就吃饺子。”

“也不知道侯大力和黄明娜到底发展到哪一步了，也没听他们说，昨天黄明娜还来，问了侯大力和桂花的事情，我没有说，让她自己去问的，弟，姐这样做对不对？”

姐姐见我闷闷不乐，还在逗着我说。

我说:“对，他们两人感情的事其实不需要我们操心，姐，眼角膜的事我已经联系好了，等你眼睛能看得见了，我们就办婚礼。”

“好，都听你的。”姐姐表现出了传统女人身上所有的优点，但也有传统女人身上的缺点，优点是听话，乖巧，懂事，识大体，缺点是太听话，自己有主见，但是在我面前，即便我说的是错的，她也不会点破。

有时候我庆幸我拥有这样的妻子，有时候也在想，如果姐姐嫁给了别人，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我不敢去想。

几天之后，侯胖子来找我，说想去看看桂花。

桂花死后，葬在了公墓里，那时候侯大力每过一段时间就去看看，其实去看得多了，也没有意义，她听不见侯胖子说的任何话，也看看不见侯胖子现在到底是高是矮，是胖还是瘦。

人死了，也就真的死了，化为尘土，最后销声匿迹，当最后一个人忘记她，那她就真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反过来我再想我爷爷，也是这样，但是我总是解不开心里的结。

我暂时不去想爷爷，又想起了查美娟和丁经桓好歹是姐姐的亲生父母，丁经桓死在了大树里，我得把查美娟和丁经桓葬在一起，也算是给他们的人生画上一个句号。

晚上的时候，我从小曹哪买了香火蜡烛，在家里摆了小小的祭坛，祷告了一会儿之后，我对姐姐说:“你知道你的亲生父母是谁吗？”

姐姐摇头。

我不知道姐姐是否真的不清楚，就说:“查美娟是你的亲生母亲，那你知道你的亲生父亲是谁吗？”

姐姐依然摇头。

我说:“是丁经桓。”

姐姐目光呆滞，两眼看不见任何东西，但却能够让我感觉到她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闪动，但很快，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笑道:“知道了，弟。”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查美娟是否愿意和丁经桓合葬，在晚上的时候，我做了通阴，问一问查美娟，烧了很多路引之后，查美娟都没有回应。

也许，查美娟已经离开了。

最终，我还是将查美娟和丁经桓合葬到了一块，最终，我也没有得到查美娟和丁经桓任何形式上的允许，我想，就这样吧。

姐姐的眼角膜一事，依然没有谈妥，对方家属临时反悔，要两百万，并且每年还要给死者家属十万的安慰金，医院无权决定，问我的意见，我问姐姐的意见，我不是心疼钱，而是觉得应该买，但是得让姐姐知道。

姐姐听了，说:“不要了，人不正，眼也不正，我就是瞎了，也不愿意用这样见钱眼开人的眼角膜。”

但我还是将眼角膜以五百万的价格买断，比原先谈好的价格，多出了十五倍，我不心疼钱，但是姐姐却执意不换了。

一直到过完年，开了春，我正在给青玉珠洗澡去虱。侯胖子找我，跟我说:“来活了，我知道你金盆洗手，但是这一次，你不去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