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破败的花，别在男人的胸口。
微微一动，花瓣便片片飘零凋落，他的人，岂非也正如落花般破败萎谢？
马车车轮行进在山路间的吱呀声，将男人从痛苦的黑暗中唤醒。
车厢内的空气沉闷、灼热，还略带着肉体焦灼的气味。
虚弱，无力，一个六岁的小孩子赤手空拳都能轻易杀死现在的他。
厚重的窗帘掩住了窗外的景色，马车内黝暗如夜。
漆黑的马车中，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谢伊，那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白的雪白，黑的漆黑。
一点昏黄的油灯亮起，午夜便化为了黄昏。
如同黄昏般的光照在小女孩淡金色的皮肤上，给人一种温暖，慵懒的感觉，可她那小小的脸上的神情却是犹如花冈石一般，倔强，冷漠。
“是你啊。”男人望着眼前的小女孩低声说道，他现在的声音听起来虚弱无比。
“你不该来的。”小女孩看着谢伊的眼睛里竟似在发着光。但是她的手却又在颤抖。那绝不是因为痛苦而颤抖，而是因为兴奋！紧张！
“你来了，就会有许多人死去，很多很多……”
“所以你为什么不去死！”她的手颤抖地抬起，放在谢伊的脖颈上，缓缓合紧，用力猛掐！
谢伊没有喊叫，没有挣扎，他的眼帘渐渐阖起，已不想再支持下去。www.qixinyuan.com.cn 米妮小说网
“就这样吧……我这就去死。”他这样想到。
死亡的宁静并未降临在男人身上，他脖子上紧合的双手突然松开，寂静的车厢内有人干呕的声音响起。
谢伊睁开了眼睛，凝视着眼前干呕着的小女孩。
“为什么？”他没有说出这三个字，但他的双眼已代替他问了出来。
“我不能毁掉你……正如我不能亲手毁灭掉自己的民族的梦想一样。”小女孩蜷缩在车厢的地板上，就像一只濒死的小猫。
“父亲的梦想……几十代的人梦想。”
“梦想着神明的诅咒从这片土地上消散，梦想着灿烂的阳光能在这里闪耀。”
“可这份梦想却需要好多好多人死……”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梦想啊！”她大喊着，涕泪横流的小脸上写满了绝望。
“明明离开这里就好了！”
“到哪里都好……都好啊！”
对这个小女孩来说，生命并不是别人想像中那么复杂、那么高贵的事。
只要活着就好，只要活着就好。
可活着又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谢伊什么都没有再说，他闭上眼睛，仿佛已经睡着了。
在昏黄的灯下看来，他的脸色看起来确实不是很好，苍白虚弱而疲倦。
车厢内只剩下了小女孩的抽泣声。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远。
紧阖住的车帘门被掀起，一个瘦削干枯的老人钻了进来。
谢伊再次睁开了眼，那个抽泣的小女孩此时已然不在，这狭窄的车厢里只剩下了他和这个干枯的老人。
“巫师长？”一阵沉默后，谢伊先开了口。
“是。”老人的回答简洁而明确。
“那个白发女法师和她那个疯师父怎么样了？我记得我好像做出一些可怕的事？”
“那个小姑娘因为脱力现在还在昏迷，她的老师则被被你打碎了下巴……”
“但好消息是，这两个人现在还活着。”巫师长这样说道。
“我当时感觉好像有种可怕的力量控制着我的情感，让我变得暴怒无比……”
“我原本在那个老法师身上施展了暴怒之咒，是希望他去和他的徒弟自相残杀，没想到咒语竟然波及到了你。”巫师长解释着。
“我的儿子真是个笨人，他本该亲自看住你的……”
“所幸你并没有出什么大碍，还可以继续进行我们的仪式。”
“一场能让你拥有无穷力量的仪式，这种力量甚至可以让你挑战神明。”老者诡秘的笑了起来，笑得让谢伊不寒而栗。
他笑着将自己干枯的手掌放在谢伊的胸膛，温暖而富有生机的力量被注入他被雷光之斧打得焦熟的胸膛，修复他破碎的骨骼，扭曲的脉络，并让这些破损之物变得更加强健。
气与力又回归了男人的身体，虽说恢复的速度很缓慢，但终归是回来了。
“苏拉玛呢？我想见他。”不知为何，谢伊的心中忽得想见一见那个高大男人。
“我那个笨儿子啊？不要急，我们很快就能见到他了，在一个命运安排的舞台之上相见……”老者声音冷酷，他看向谢伊的眼神像是一把尖刀，要将他剖析开来。
一声雷声炸响，染亮了马车外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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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密如珠帘。
白山之上，一个如同神话中战无不胜的巨人一样的男人站在山巅之上，他俯视着脚下的一切。
他脚下的那辆在半山腰爬行着的马车，从他这里看，渺小得就像一只小小的黑蚂蚁。
他霍然抬头，看着前方的漆黑天穹。
这时，天边的雷光正闪在他的脸庞上，没有人看清他的表情。
一个衰老的妇人悄然出现到了他的身后，她沙哑的声音在男人耳畔回荡，久久不散。
“准备好了吗？苏拉玛。”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他的拳头。
“很好……我能感受到你体内的勇气，那是对同族的爱，以及对卢锡安的恨！”
“这种情感足以支撑着你去做任何事！”
“去吧！去把那宿命的叛军锻造出来！然后让他杀死卢锡安！拯救你破败的民族！”沙哑的声音骤然化为猛兽之吼，没有人能形容这个老妇人声音中包含的仇恨和怨毒，甚至没有人能想象。
在发出如同诅咒一样的呐喊后，那个衰老妇人忽得消散于无形，她就像一个怨毒的幽灵，不光要折磨自己，更要折磨别人。
“好……我去。”沉默良久，巨人缓缓说道。
他已经听得见自己的心中之吼！
雷电一直在漆黑的苍穹中闪动，忽明忽暗的光芒照在他苍白麻木的脸上，映衬出男人表里不一的情感。
一个人的血，究竟是冰冷还是沸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