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妖

《渡妖》

第 2 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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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雾气完全弥散开时,月已经像浸透了血,红得触目惊心。

大半个镇子还是鸡飞狗跳,闹翻了天似的,最南边的正街尽头反倒静得出奇,连声虫鸣都听不着。

水桥边的草丛里,一胖一瘦两个和尚潜藏了老半天,四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桥对面孤零零的宅子。

兴许是临着河,又才下过雨的缘故,雾到了这里显得格外浓氲,几乎将那宅子完全笼住,隔岸几丈远依稀只能瞧出外头是间店铺的模样。

虽然早已关门上板,可檐头下却还留着两盏俏纱灯,粉莹莹的光亮既招摇又妩媚旖旎。

“师父,子时了,咱动手吧!”那瘦和尚趴久了,浸得一身水汽,有点沉不住气了。

“瓜怂货,急个甚?”

旁边的胖和尚低声冲他瞪眼:“没瞧见还是血雾笼月?那孽畜正在吸取天地精华,妖力最盛,这会子冲进去可不是自讨苦吃?莫急,稍时等雾要散咧,就是它在运气养丹固本,半点防备都没有,那时动手才能万无一失。”

那瘦和尚恍然一喜:“原来如此,等降了这妖怪,抽了筋,上炉炼成金丹……”

话没说完,脑袋上就挨了一刮子。

“炼个屁!咱们出家人要慈悲为怀,说了几回咧,咋光吃馍不长心眼呢?”

胖和尚咂着嘴教训,又乜眼笑道:“这妖敢在清雩山下藏身,可不是那些道行短浅的荒狗野狐能比的,咱们得了手就立刻南下,送去天海城报功,弄不好当时就能拜入罗天门修行咧!”

瘦和尚挠着光头奇怪:“师父,那天海城的罗天门是道家玄修,跟咱们禅宗佛修不是一路,咋能随便拜入他那门墙?”

话刚出口,便又挨了一家伙。

“经没念几天,倒成榆木疙瘩了,如今世上还有哪家佛修成气候?清规戒律倒是一样不少,老子早想还俗咧!人家罗天门可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大派,在那里修行,不比累死累活抓些散碎妖怪炼丹强么?”

不知不觉,雾似乎散了些,月影半露,红殷殷的颜色也愈发显得诡异狰狞。

师徒两个见时机到了,就悄悄溜过对岸,围着宅院的外墙钉下七七四十九枚降魔锥。

宅子里不见有什么动静,门口那两盏俏纱灯却忽闪忽闪,不寻常的来回晃荡起来,仿佛被困其中的烛火在痛苦焦躁的挣扎。

两人麻利地翻.墙进去,警惕地打量这院子。

黑灯瞎火中,月光从屋脊上洒下来,像一滩血水淌过眼前的青石小路。

对面是暗漆漆的厅堂,正中摆着一张大得有点出格的美人榻,纱幔里隐约是个横躺的背影,正蛇一样扭动翻滚着,但很快便只剩瑟瑟的颤抖。

眼见得手,两人差点笑出声来,连忙举着法器,默念降魔咒,一步步靠过去。

等走到跟前,那东西几乎已经不动了,模模糊糊的一团蜷缩在那里,依旧瞧不清样儿。

瘦和尚早就耐不住性子了,晃亮火折的同时,就伸手去扯纱幔。

然而,碍事的东西揭开后,榻上却连半个鬼影子都没有,锦绣香软的薄衾上莫名其妙放着一只胭脂盒。

盒子是敞开的,也没装女人家用的脂粉,里面黑咕隆咚像个深不可测的洞。

两人这才发觉不好,没等转身跑,几条绞索般的黑线就从洞里钻出来,将他们死死缠住,眨眼间便悄无声息地拖进了无底“深渊”……

白森森的火光蓦然在里间腾起来,一点点照出通廊深处琉璃玲珑浮凸的身段。

她赤着粉莹纤美的双脚,踮起足尖款款走来,踝上金光熠熠的珠链轻颤出银铃般悦耳的碎响。

一团又一团幽白的火在身前两侧亮起来,很快接连成片,笔直向前延伸。

她柔细的腰肢随着悠然的步子摇曳生姿,薄如蝉翼的绯红纱衫在火光烘衬下几近通透,长长的裙摆无风自起,飘扬在身后,仿佛烈焰升腾。

当整间厅堂都被照亮时,那双腻白如玉的脚也已经站了在美人榻前,衣袖轻拂,卷起薄衾上胭脂盒。

“真是什么东西都敢出来丢人现眼了,呵。”

她懒洋洋地躺到榻上,手里托着盒子,脸稍稍凑近。

她懒洋洋地躺到榻上,手里托着盒子,脸稍稍凑近。

紫黑的烟从盒里缝飘出来,丝丝缕缕都被她吸进口鼻中,眼瞳间的血色也深了两分。

可还没等两道细挑的眉舒开,那团烟雾就已经散淡殆尽了。

胭脂盒“嗖”的飞向后墙的长案,那上面一片杂乱无章,层层叠叠不知堆了多少同类,东西刚落地就分不清滚到哪里去了。

鼻息轻吐之际,周遭所有的火光同时没入黑暗中,窗外弥漫的雾气随之消散得无影无踪,连那轮圆月也顷刻间褪尽了血色,皎白清亮地挂在天上。

外面微风习习,淡淡的生人味儿由远而近。

哟,居然还有送上门来的,这倒有意思。

她眉梢舒然一挑,仍旧阖眸侧卧,等了片刻才慢条斯理地轻轻抬起右手,发丝般纤细的红线从指尖“嗖”的弹出,窜上房梁。ぷ99.

眨眼间,屋顶就轰然裂开个大洞,木屑碎瓦飞溅中,一个头上光光的人影被红线缠着硬生生扯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她脚边。

无机猝不及防下被硬生生拖进房里,摔在一张香软的卧榻上,没等直起腰就叫人制住了肩头的要穴。

他顿时像被万斤巨石压在身上,连动也动不得了。

轻薄的红纱从头顶耷下来,蒙住了脸,上面还带着似人非人的温乎气,鼻子里也不受控制的吸入一股醺然馥郁的脂粉味儿。

他瞥过眼去,见踩着自己肩头的是一只骨量纤纤,又不失圆润匀称的脚,踝腕间系着金丝铃索,夜色昏暗中照样流熠耀眼,再往上就是挺直修长,和脚同样光致白皙的小腿。

眼前所见的东西和笼在红纱里不断升温的脂粉香气,在心头掠起惊鸿似的一颤,让他竟有刹那的怔迟。

“呵呵呵……好看么?不枉你费尽心思进来这一趟吧?”

娇婉媚荡的笑声中,那只纤纤玉足一点一点地向上挪,最后索性拿他的肩膀当成了搁脚的垫子,而那衫裙也随之撩得更高,像在故意引他往更深更里处窥探。

隔着那层血雾般的薄纱,一个貌若花信年华,衣衫清透的绝艳女子正慵懒懒地倚在枕垫上,紫棠色的指甲勾扯着绞缠在他身上的红线,丰润的唇边梨涡浅现,让那娇狂的笑更增添了入髓入骨的荡漾。

无机始终静静地躺在那儿,脸上是静无波澜的神情,仿佛眼前的空无一物。

这时,肩头山一样的重压突然消失,转瞬又更加凌厉地顶住了胸口。

蒙在头上的红纱滑落,那只脚从裙摆里伸出来,纤削的足尖斜斜翘着,脚趾顺势一勾,托着下颌将他的脸挑了起来。

无机像根木头桩子似的,只能任由对方摆弄,却发现那女妖脸上也没了媚态横生的笑,看他眼神阴冷中透着错愕。

“是你!”

她吼出声的同时,原本侧卧的身子一跃而起,扑到面前,弹开勾在手上红线,尖长的五指一把捏住他左边肩骨。

对方张牙舞爪毫无征兆的露出凶相,在无机瞧来虽是意料之外,但却在情理之中。

他张嘴刚要叫“施主”,觉得这称呼不妥,又改口道:“你与贫僧素未谋面,如何会认识?”

“哎哟,堂堂净莲寺的尊主谛空上师,居然藏藏掖掖,当起缩头乌龟来了。呵呵,修为退步成这副样子,莫非又是渡劫失败了吧?”

她仿佛有一腔子的怨恨,而且不晓得压抑了多久,连讥讽的话也说得咬牙切齿:“天有眼,没叫你灰飞烟灭,如今时运不济,撞到我手里,还在这里装什么装!”

尖长的指甲像刀锋般穿过僧袍抠进皮肉里,鲜红的血很快就从底下渗出来,染透了一片衣襟。

殷红的血在雪白的僧袍上晕染开,恍若绽开的红莲。

本该是割肉似的疼,但无机此刻竟半点无感,仿佛对方这一爪子也是虚无的幻象,心里却觉得奇怪。

“净莲寺”、“谛空上师”,这些名号他根本没有任何印象,可过往的记忆是一本糊涂账,隐隐约约听起来又好像并不陌生似的。

他想来想去,觉得应该还是和自己没什么关联,缓缓抬眸望着她,云淡风轻地摇头:“你定是认错人了,贫僧法号无机,不过是一介云水游方之辈而已,从未到过净莲寺。”

“好啊,飞升不成,这张嘴倒是越来越会编了,当我还是从前那般好骗么?”

琉璃幽沉的瞳子里寒光涌现,仿佛燎原的烈火一样漫过双眸,直到眼角胭红的凤梢,扣在肩头的手猛地将他摁倒在榻上,随即向前一扑,像头凶猛的雌兽将捕获的“猎物”死死压在下面,紧跟着“嗤”的一声,将他上身纤尘不染的白袍扯得稀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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