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浔手脚一下子就麻了。

皇贵妃？！

册封为皇贵妃？！

“析木断水，水自流也。从水寻声，声愈隆也。”

她恍惚中，回忆起父亲写给她的字条。

弟弟身死，而她会更进一步。

梁浔曾经为此伤感不已。弟弟若是死了，她虽然心痛，但“更进一步”的诱惑，实际上是能够抵消这种痛苦的。

她现在已经是贵妃，如过能够“更进一步”，那自然是目指皇后之位了。

父亲的意思，其实也很清楚。用弟弟一条命，换自己的皇后之位，实际上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大家族就是这样的。付出代价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能站得更高。

弟弟梁沂，虽说是梁家唯一的嫡子，但说到底不过就是个纨绔。

一个嫡子，和一个皇后的地位相比，当然是可以舍弃的。

没有了嫡子，但父亲还是有儿子的。若要扶正一个，也并不难。

然而，皇上金口一开，来得却不是皇后之位，而是一个皇贵妃？！

对于梁浔来说，这冲击不亚于晴天霹雳。

皇贵妃，一旦册封，就是彻底断绝了她的皇后之路。

梁尔诚也没有料到这种走向。

皇上亲政三年，至今未曾立后。当时，皇上在列祖列宗面前立下誓言，三年之内不会册立皇后。

而如今，三年即将过去。

他原本算定了皇上会在女儿的位份上做文章。

三年期限已到，梁浔又是后宫之内位份第一的贵妃。

若是梁沂身死，皇上为了安抚梁家，必定会擢升梁浔，那么梁浔几乎便是板上钉钉的皇后了。

千算万算，却没能算到皇上还有“皇贵妃”这一招。

而且，所谓的“皇贵妃”原本就是生造出来的一个品阶。从本质上来讲，与所谓的贵妃并没有太大的区别。除了金册之外，皇贵妃比贵妃多出一样金宝。

除了在册宝上参照皇后之外，却是无一样能够与皇后相提并论。

最可怕的一点是，通常情况下，皇后与皇贵妃绝不同时册立。

今日皇上下旨册封梁浔为皇贵妃，也就意味着她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大胤的皇后。

梁尔诚心中翻涌着无数的念头，但还是语气谦恭道:“老臣请皇上三思。自我大胤立国以来，从未有册立皇贵妃的先例。”

陆修羽淡淡一笑:“太师是在担心什么？”

梁尔诚低头:“老臣不敢。”

陆修羽回身，从怀中取出一块帕子，轻轻为脸色苍白的梁浔拭去眼泪。梁浔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所打动，一时间竟然愣住了。

“太师不必担心。”陆修羽声音淡然。“最近局势不稳，玄鬼重出江湖，犯上作乱。而且，他们还掌握了火器制造的方法。梁沂不幸，便是死于他们的枪口之下。”

梁尔诚端详梁沂的头盔，沉默不语。

“玄鬼不灭，朕寝食难安。”陆修羽道。“一旦玄鬼覆灭，局势平稳，朕便会再度加封皇贵妃。”

说罢，他看了一眼梁浔:“朕与浔儿，来日方长。”

梁尔诚拜倒在地:“皇上思虑深远，老臣谨遵圣旨。”

梁浔此刻心脏狂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浔儿……”她无意识地想，“皇上竟然叫我浔儿……”

陆修羽将册封礼定在秋闱之后，便离开了晶华宫。

回到静养轩中，陆修羽立刻解开自己身上的曳撒，同梁浔用过的帕子一起，扔给了老刘。

“烧掉。”

老刘吃惊:“皇上，这……”

“碰了不该碰的东西，朕不会再穿。”陆修羽冷声道。“准备热水，朕还要彻底沐浴。”

老刘心惊肉跳地抱走了这些衣物。

一想到皇上刚才对皇贵妃的宠溺举动，老刘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合着全是假的！

皇上就是在演戏，演得还是一出美男计。你看把皇贵妃给迷得，简直不知东南西北了一般。

老刘忍不住恶寒。

当男人都学会利用性别优势之后，女人还有什么胜算……

“果然不愧是暴君……”老刘后怕地想。

老刘一路走一路回想，突然产生了一个更可怕的念头。

“难道梁中郎……是皇上派人干掉的？！”

这件事，老刘越想越怀疑。

虽然皇上从未跟他提起过，但他总觉得这才是事情的真相。

繇关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怎么会突然出现玄鬼的刺客？这刺客不偏不倚，谁都没杀死，独独杀死了梁尔诚的嫡子？

并且，用的还是印有梁家族徽的火铳？

怎么想，都是一出完美的连环计啊。

这样看来，那刺客便是皇上安排的自己人。

老刘迎着夏天的热风，仿佛打摆子一样颤抖起来。

如果事实真的如此，皇上……

皇上就真是太可怕了。

连他这个贴身的总管太监都能瞒过，这种君王的城府，简直深不可测。

在官场上，看起来越不可能的事情，就越接近事实真相。

老刘闭上眼睛，暗暗求神拜佛起来:“这一切都不管咱家的事。咱家只是一个没用的老太监，做好本职工作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老刘忍不住想起纪戎那个小呆瓜来。

这么单蠢的一个小丫头，却被皇上这种危险的大灰狼惦记上了。这……显然会被吃的一干二净吧！

老刘此刻无暇他顾，只能寄希望于纪戎自求多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