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同辉为吉，日月无辉则晦。】

“明日为农历初八，正是吉日，华正砚迎娶秃发无虞，晨迎昏行，皆在八时，真是吉月吉日吉时。”

“那可不，丞相家嫁女，请了城中许多风水大师挑选日子，最终选了明日。”

初七时，城中百姓已经议论纷纷，盼着见见丞相嫁女的气派。

“姑娘，府上收到了丞相府下的喜帖，邀请将军及亲眷去府上参加其女儿的婚宴，夫人说，刚好借此机会带你认识认识城中各府人士，熟悉这里的一切。”

丞相给华正砚和秃发无虞准备了新宅子，离相府有点距离。

华正砚将从新宅子出发去丞相府迎娶新娘，而婚宴在丞相府、新府都会举办，相府去得是丞相的亲戚与朋友，新府则主要招待华正砚的亲友。

虽然新郎和新娘最终都在新府，但大多数王公贵族都选择去相府，他们的人情给的是秃发平苍，而不是华正砚。

“嬷嬷，还请回禀夫人，她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这两日身体不太舒服，丞相府是喜事，就不把病气带过去了。”

“姑娘怎么了，要不要请郎中来看看？”

“没事，嬷嬷，大概是刚到初冬，气候有些干冷，我多喝些姜汤就好了。”

看来，明日府上除了侍卫侍女，就只有她一个人了，叶将军、夫人还有叶尧肯定都要去赴宴，嬷嬷也会去随侍夫人。

初八早上，果然天气晴朗，连风都没有那么凌冽了。

宁屿儿在叶府一般都会早早起床，虽然名义上是叶府的远房亲戚，但毕竟刚来了没多久，她总归有些不自在，懒惰总归是不让人喜欢的。

但初八早上，她虽然天还没亮时就醒了，但只是坐在梳妆台前发呆，没有开门，外面的侍女都以为她还在睡觉。

直到中午时分，侍女送来饭菜，宁屿儿才吃了几口，但很快便关上门说自己不舒服想再休息一会。

她想着这一天自己就躲在房间里浑浑噩噩过去就好了，下午不知道什么时候，响起了敲门声。

“少将军，宁姑娘身体不舒服，还在休息——”门口的侍女小声说道。

“她醒着呢，”叶尧笃定地说道，见里面还是没有回应，“你还记得小天他们吗？”

宁屿儿听到这个名字，很快起身打开了门：“他们现在怎么样？”

“姑娘，你真的没事了啊。”门口的侍女见宁屿儿开门如此之快，被吓了一跳。

“赵诉为他们寻了一个住处，要不要现在去看看他们？”

“好啊，”宁屿儿许久没有去看过那些孩子们了，也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可你不是应该要和将军与夫人去参加晚宴了——”

“不去，”叶尧伸手拉住宁屿儿的手腕就往外走，“我父亲与娘亲去就足够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少将军，高官重臣那么多、嫁娶习俗那么多，没人会注意到我不在的。”

“不过，为了配合你的新身份，赵诉告诉他们你离开了，”叶尧从衣袖里拿出白色面纱，“戴上这个，我只说你是另外一个仙女姐姐。”

宁屿儿接过面纱，照他说得戴上了。

到了大街上，宁屿儿感觉心情果然舒畅了一些，好巧不巧，迎面碰上了迎亲的队伍。

人潮汹涌，宁屿儿和叶尧被堵在其中，动弹不得。

华正砚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面，鼓乐队列两侧，身后跟着四人抬着的华丽的大花轿。

“华家二公子可真俊，难怪丞相相中了，真是一表人才，说不定以后就是下一任丞相了。”

“听说他本来就是状元的人选，孟才子只是运气好，在皇上突然的加试中发挥不错，才中了状元，丞相给女儿选夫婿自然要选最有真才实学的。”

“瞧那大花轿，真是比普通人家的高级了百倍，连那红绸缎看着都高端很多。”

“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街头巷尾站满了人，华正砚骑在马上冲周围人点头，一脸喜庆。

“这个华正砚，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真是受不了。”

宁屿儿听到了阿司的“魂语”。

“阿司姐姐，你别冲动——”宁屿儿下意识地低声说道。

她的话还没说完，只见那天骤然暗了下来，日头被不知从哪来的厚厚的乌云突然遮住了，远处还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雷声。

“这天咋说变就变了？”本来在看热闹的百姓们也被吓了一跳，晴天霹雳原来是这样的。

华正砚也抬头看了一眼天，乌云密布，尤其是迎亲队伍正上方，黑云滚滚。

人群还没来得及散开，天上就砸下来许多冰雹，还夹着雨和雪。

“哎哟，砸到我的头了！”有人抱着头喊了一声，“大家快散开让我出去吧，这要是再被砸两下，我就一命呜呼了！”

越来越多的人被冰雹砸到了，大家都开始四散逃开，各回各家了，也顾不得看热闹了。

叶尧站在宁屿儿旁边，却丝毫没受到影响，那冰雹像是长了眼睛一般，总在离宁屿儿很远的地方砸下。

华正砚帽子上的雁翎都被砸得东倒西歪的，抬轿子的人都扛不住了，头上身上被砸了许多下。

“那些大师不是说今日是吉日吗？”丞相府的下人们也都开始议论了，“这新郎还没来接到新娘，天气就成了这样，真是有些晦气。”

“呸呸呸，这两个字你也敢说，”旁边的下人朝相府正厅看了看，“你瞧丞相那铁青的脸，要是听到你这句话，非得罚你出府不可。”

秃发无虞本来在房间里静静等着迎亲队伍到来，却听到外面一阵劈里啪啦的声音，不顾丫头们劝阻，打开房门，就看到院子里一片破败的景象。

“小姐，您再等等，便是下刀子，华大人也不会不来。”一旁的侍女劝慰道。

“外面都说我们是天作之合，看到这样的光景不知又要有什么流言出来，”秃发无虞看着地上的小坑，“这样子倒像是老天生气了一般，你看那红日都不见了。”

“小姐不要多想，这天气捉摸不定的，”侍女继续安慰她，“丞相大人为您选的定是最好的，而且这是天子赐婚，谁敢说三道四的。”

街上的人都走光了，华正砚脸上的得意也减了八分，远处似乎还有人站着。

他下意识望去，浅绿罗衣，薄纱掩面，云髻峨峨，袅袅亭亭，似是故人，又非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