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个理，可他这个姿态说出来，实在是过于傲慢，伏昭懒得理会他，偏头看向窗外不接话。
短暂的寂静，燕隐行的声音捎了一丝暗色，像是自嘲地说:“天下间求入我门者千百数，知我欢苦竟无一人。”
“她们只见了北境王府这高高的门第，北境王世子尊贵的身份，神隐大将军的威武风光，若是她们见过我全身腐臭如乞儿的样子，可有人愿多看我一眼？”
伏昭的心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似是心底最绵软的那一块里，藏着一根她从未发觉的针。
此时此刻，才冒出了头。
话说到这里，在燕隐行自嘲轻笑的话语里，她徒增酸涩，更是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哑口无言。
她听见他沉沉地说了句:“阿昭，只有你。”
伏昭惶惶然低下头，不肯说话。
“只有你，无论日后我风光无限，还是四面楚歌穷途末路，你都不会背弃我，我是如此坚信的。”
这世间，只有两个女人他是敢交付真心的。
长姐，和伏昭。
他坚信，这世间成为他妻者，非皮囊多光鲜，亦非身份多显赫，只要是伏昭这个人，就对了。
因为懂得，所以珍视。
伏昭实在是不知道她和燕隐行怎么说着说话就把话说到了这里，听着暧~昧有情，却又不能忽略气氛的沉重。
这应该算是燕隐行对她剖露心迹，可她感觉不到姑娘被示爱的喜悦和心动，更多的，是心酸和无奈。
在错的时间里，任何的情意，都是负担。
她沉吟了一下，抬眼看向他，不客气地问:“就因为在你落难，像一个乞儿一样的时候我对你伸出援手，你就要报答我，以身相许？”
是，世人眼中的燕隐行，是高贵冷艳，身披万丈荣耀的，她却见过最不堪的燕隐行，连乞丐都不如。
燕隐行不否认也不承认，斜着眼静静地看着她。
这眼神太过于深沉，伏昭有些发毛，她慷慨地摆手道:“大可不必以身相许，你要是着实想要报答我，可以……”
她寻思着要点什么好，也好让燕隐行放弃以身相许这个可怕的念头，想了想发现自己也没什么想要的。
便随意说道:“我这个人比较肤浅，你既然要报答我，那就给我钱，越多越好。”
燕隐行还是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她。
“你要是不舍得给钱，那就当我没说，不用报答。”往事在脑海中掠过，她想起燕隐行恩将仇报的嘴脸又气不过，硬声道:“反正你也不是什么知恩图报的君子，我压根没指望过，咱们就前事不究，各自安好。”
好女怕缠郎，她虽不算什么好人，也怕麻烦。
“我说了这么多，你觉得我娶你，是因为要报答你？”燕隐行怪声问道。
伏昭反问:“难道不是？”
她可不会天真到认为燕隐行对她情根深种，感情这事儿，最是惑人，虚无缥缈全是表象。
燕隐行腾地站了起来，甩下一句:“竖子不可教也。”
话音未落，人已经出门去了，留下伏昭一脸茫然地坐在昏光里，后知后觉被燕隐行骂了一道。
焚香轻手轻脚地从半开的门钻进来，脸色怪异地说:“姑娘，你又说了什么话惹世子这么不痛快？”
“你哪看出来他不痛快了？”伏昭心情复杂，背靠着墙壁直直坐着。
“奴婢又没瞎，还看不出来燕世子那浑身身上笼罩的不爽？就差写在脑门上了，和来时真真是两个样子。”
伏昭语气稍冷，“他来你为何不告诉我？”
“姑娘，你莫要生气。”焚香见伏昭语气不好，小心翼翼地解释:“世子刚回府便直奔着这里来了，他说有话和你说，没让奴婢通报，奴婢……”
她挺为难的，虽说她是伏昭的婢女，可燕隐行这样的人物就在眼前盯着她不让禀报，她能拒绝不成？
也就这么一点儿事，不至于在北境王府闹起来。
“他能有什么话和我说？”想起刚才燕隐行说的那些个乱七八糟的话，她预感燕隐行原本要说的，应该不是这些。
只是她提起安宜郡主，歪打正着就说到了那些话上。
“世子提了案子两个字，应当是要和姑娘说他正在办理的案子？”焚香也是猜测，不敢确定。
伏昭眉心揪紧，暗叫不好，她这是把正事给耽误了。
见伏昭不说话，焚香轻声问道:“姑娘和世子吵架了？”
“我和他有什么好吵的？”伏昭无奈地叹了一声，“我连他生什么气都搞不明白，莫名其妙。”
焚香无语了，缄默半响，她还是决定提一点小意见。
“姑娘，奴婢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嗯？”
“就是，奴婢觉得吧，那些事都过去十年了，姑娘当时年纪小，世子也没如今这身份，你们可以吵架打闹，你瞧他不顺眼可以不用隐藏，可现在不一样了，你们都这个年纪了，世子现在不同以前，咱还是要顾及一下他的身份，尽量不要惹着他，免得……”
“你怕他报复我？”
“虽说世子没这么小气，可你们身份有别，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们呢，姑娘就听奴婢一次，既然不能因为过去的事情和世子为敌，我们也没必要给彼此找不痛快，姑娘怎么就不能用平常心对世子呢？”
焚香纳闷极了，伏昭可不是这般小家子气的人，战场杀敌那叫一个痛快利落，待人待事也从来都是礼仪周至，四面玲珑，就算做不到高深莫测，至少也算得上喜怒不形于色。
怎么到了燕隐行这里，就这么沉不住气了？
伏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自嘲地笑了笑说:“我竟还不如你了，这事，确确是我偏颇了。”
焚香说的在理，今时不同往日，她和燕隐行过去的恩怨，怎么都拿不到台面上来再算账。
若真无心与他牵绊，理应客气疏离点，大大方方的，日后也免得不好相见。
“姑娘莫要折煞了奴婢。”焚香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嘀咕道:“奴婢也就是觉得您怪怪的，第一次见你对一个人这样。”
伏昭爱恨分明，对一个人，爱就是爱，恨就是恨，对燕隐行，看不出爱恨，扭捏到不行。
她踌躇了许久，才敢和伏昭说出这番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