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雨潇感受着村中的冷清凄凉，不敢置信:“朝廷这些年到底在做什么，就算太医院人手不足，只要能委托广安府的大夫来救助一下，也不至于死这么多人吧？”
欧阳晟道:“这件事我详细问过了，太医院早已将治理水蛊一事交给了广安府，但广安府治理了这些年，还是毫无进展。”
“怎么会毫无进展呢？”叶雨潇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就算血吸虫病晚期的病人他们不会治，但初期和中期的病人总可以治一下吧？就算治不好，也该治理有虫的水域，杜绝继续感染。”
欧阳晟道:“这些我问过广安府知府了，他说，那些大夫来里坝村治病，是要收费的，而里坝村的村民都没钱，看不起病。”
“官府不能负担这笔费用么？”叶雨潇问道。
“据广安府知府说，广安府是穷乡僻壤，官府本身就没钱。他咬着牙给里坝村拨过两次款，但都是杯水车薪。”欧阳晟回答道。
叶雨潇没话说了。她早就知道，熙朝不比她生活的新社会，平民百姓生了病，朝廷是不会管的，www.youxs.org，朝廷的主要目标也不过是阻止其扩展，至于病人是死是活，那不是上位者关心的话题。
欧阳晟见她不说话，会错了她的意，不好意思地握住了她的手:“我让你抽调人手来里坝村，是不是太为难你了？毕竟没人为你付钱。”
“先救人吧，至于钱，我另想法子找朝廷要好处。”叶雨潇叹息一声，问道，“现在我们该去哪儿？”
“去找村长。”欧阳晟说着，牵着她的手，去了村中唯一的那座砖瓦房。
村长是个年逾六旬的老头，他认出了欧阳晟，热情地邀请他们进屋坐。
欧阳晟问他道:“本王此次来，是想打听一件事，二十二年前，里坝村有没有外人住进来？”
“外人？二十二年前？”村长有些茫然，“我们村好多媳妇都是从外头娶来的，这要说起来，可就多了。”
是么？那要不要全部排查一遍？欧阳晟摸了摸下巴。
叶雨潇想了一想，问村长道:“那些媳妇中间，有没有人是从京城来的，或者是京城口音？”
“有有有。”村长马上把脑袋一拍，“有个疯婆娘，讲的是京城话，她就是二十几年前到我们村来的。”
“疯婆娘？”叶雨潇一愣。
“对，疯婆娘。”村长点头道，“她一天到晚疯疯癫癫的，非说自己是王府嫡女，还说自己是侯门夫人，大家都拿她当笑话看咧。”
王府嫡女，侯门夫人，那不正是她母亲的身份吗？叶雨潇倏然起身:“她在哪儿，带我去见她。”
村长见她忽然变得如此严肃，有些诧异，忙道:“哪能劳动王妃，我这就去把她带来。”
“不，我去见她。”叶雨潇很坚持。如果真是她的母亲，自然该她过去拜会。
村长愈发诧异，但没敢多问，赶紧上前带路，把她和欧阳晟领到了村西头的一间茅草屋前。
“王爷，王妃，那疯婆娘跟她的一个老丫鬟，就住在这里，她们俩换水蛊也有些日子了，病情时好时坏的。您二位进去的时候，一定要多加小心，可千万别被传染上了。”村长指着那茅草屋，对他们道。
村长跟他们介绍完情况，便带着他们进了屋。
茅草屋内逼仄狭窄，几乎没有一样完整的家具，但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桂花！桂花！你家‘侯夫人’在吗，快叫她出来，来贵客了！”村长冲屋内喊道。
一名身着粗布衣衫，大概三十出头，却梳着未嫁女发髻的女人从里间探出头，惊讶地看了欧阳晟和叶雨潇一眼，转身进去，扶了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妪出来了。
村长指了那老妪，对叶雨潇和欧阳晟道:“王爷，王妃，这就是一口京城口音，二十多年前来里坝村的那个女人。”
他说完，又对那老妪道:“这位是颍川王和颍川王妃，你还不赶紧行礼？”
“不必。”叶雨潇不等那老妪有所反应，便出声阻止。
老妪好奇地打量着她，没有作声。
叶雨潇同样也在打量着她，小声地问欧阳晟:“跟我长得像吗？”
“她脸上都是褶子，看不出来像不像。”欧阳晟老老实实地回答。
这……好吧。叶雨潇问那老妪道:“您是京城人士？”
老妪紧闭着嘴，一言不发。
看来精神真的有问题？叶雨潇只好去问那名名叫桂花的女仆:“你家主人，是从京城来的？”
桂花摇头:“不是。”
叶雨潇不信:“就你说的这两个字，就已经是京城口音了。”
桂花道:“我们只是在京城住过几年，所以改了口音。”
小住几年就能改口音？语言天赋这么强？叶雨潇还是不相信，干脆亮出了身份:“我是京城平南王的嫡亲外孙女，信阳候的嫡长女，你们既然在京城住过，不知可曾听说过我？”
她这话一出口，老妪就明显激动起来，那双眼睛几乎是黏在她的脸上，再也挪不开了。
叶雨潇忙问:“您说您是‘侯夫人’，那您是哪一家的侯夫人？”
老妪听了她这话，却像是受了惊吓，连连摇头又摆手:“不，不，我不是侯夫人，我不是，我不是。”
叶雨潇皱起了眉头。
桂花扶住了老妪，对叶雨潇道:“我家小姐有些糊涂，说的话不做准的，什么‘侯夫人’，只是她说来玩儿的。”
“小姐？”叶雨潇不是那么好糊弄的，马上开始挑她话里的毛病，“你称呼她为小姐，但她梳的却是已婚妇人的发髻，所以，她是嫁过人的？她夫家是谁？”
桂花没想到她这么细心，眼神有些慌乱:“我们小姐的夫家只是小门小户，而且人都死光了，就算奴婢说了，您也不会知道是谁的。”
“你说说看，就算我不知道，但可以让人去打听嘛。”叶雨潇坚持得很。
桂花一手扶着老妪，一手揪了揪自己的衣角:“是金郯府李家村的一家农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