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欣盯着桌上的辞呈，再一次试图劝说道:“你完全可以留下来的，至于郑潇潇，我可以跟销售部那边商量一下，先给她安排一个销售岗。”

“她不适合做销售。”郝黎明摇了摇头，“销售面对的环境太复杂，她应付不来。”

“哼，那你以为技术部的环境就如你想得那么简单了？你想得未免也有些单纯了吧？”李子欣苦笑了一声，“人活在这个社会上，总是会遇到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的。还有，你也不要太小瞧郑潇潇了。”

郝黎明凝视着手中的辞职信好一会儿，仿佛眼前的李子欣并不存在，半晌，才徐徐开口道:“作为朋友，我也只能帮她到这儿了。”

李子欣的嘴唇嗫诺了几下，还想说什么，被郝黎明直接打断了:“谢谢您李总。后面公司在技术方面有什么需要您随时可以找我，我无偿为公司服务。”片刻，他又叮嘱道，“这件事，您就不要跟郑潇潇提了。”

李子欣最终将满腔的遗憾和不舍化作了一声长叹。她望着眼前这个二十啷当岁的小伙子，内心竟泛起了些许悸动——年轻真好，他们还可以拥有着如此纯粹、不求回报感情——这样的真情对于她李子欣来说，好像已经恍如隔世。李子欣放弃了挽留，她想，她也许应该允许这份充满青春气息的情感保留住它最初的模样。

四个月前，一个自信满满、阳光帅气的小伙子拿着自己的简历和以往所做的项目成果找到了李子欣。他似乎是一个天生的软件工程师，谈及专业方面从容不迫，其思维的缜密和周全展示出了与年纪不太相符的成熟。三言两语间李子欣便确定了这就是他们公司所需要的人——这个人就是郝黎明。

李子欣本以为自己这次为技术部招到了一位难得的精英，不想，郝黎明刚过了实习期，便给她带来的一个晴天霹雳:他一个月内就要离职。

李子欣听罢，十分愤怒，当场将郝黎明的劳动合同摔到他眼前，质问道:“你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如今转正手续都办好了，你说不干就不干！”

郝黎明自知理亏，并没有争辩什么，只是坚定地告诉李子欣:“一个月内，我一定给您推荐一位有能力接替我工作的工程师。”

李子欣自然是不相信他的话的，毕竟，郝黎明的所作所为已经让他在李子欣心中退变为一个毫无契约精神的人。只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郝黎明一如既往严谨认真的工作态度，又令李子欣的怒气又逐渐消散了下去。“也许这个小子确实是有不得已的原因呢？”她想，“毕竟，从他刚进公司到现在，在自己的本职工作上一直兢兢业业，比很多老员工都要刻苦。”冷静下来的李子欣觉得，她不该让情绪左右了自己对一个人的判断，像郝黎明这样年轻的人才，她作为领导，还是应该想办法将他留在公司。

最终，在她不懈的追问和试探下，郝黎明道出了他想要帮助郑潇潇的前因后果。

“你觉得你四个月可以培养出一个工程师？你觉得我们公司对工程师的要求如此之低？”李子欣最初得知郝黎明的想法，只觉得幼稚可笑。她心想，再稳重的人遇到感情问题终也会变成一个二愣子。

“我知道会很难。如果郑潇潇做不到，那我就继续留在这里，如果她做到了，我也希望李总可以给她一个机会。”郝黎明不急不躁地解释说，目光却很笃定，给人一种不容分说的压迫感。

看着这个与自己儿子年纪相仿的男孩，李子欣的内心忽然就柔软了下来，竟还生出了些许心疼。“那个女孩能有你这样的朋友，真的很幸运啊。”她感叹道。“行啊，她要是真的是靠这么短时间的学习就能过了公司面试，那说明这个姑娘也确实不一般。我倒是没什么意见的。不过”沉思了片刻，她似乎依旧有些不甘心，又试探着建议说:“其实，你想帮她，未必只有这一种方法，也许还有其他办法，比如”

郝黎明当然知道李子欣想说什么，他笑了笑摇头道:“她需要一个能让她自立的工作，而不是一个让她依赖的人。我想您作为女人也一定明白这个道理。她现在的性子是软弱了些，但其实她自己可能都没有意识到，她完全有能力做得更好。”

“那你觉得你不值得她依赖么？你对自己也没有这个自信？”

“我只是觉得我们更适合做朋友。”郝黎明顿了顿，又补充道，“是很好的朋友。”他明白李子欣的意思，在他心里对郑潇潇也并非从未有过其他想法，可是他明白，有些事一旦跨出了第一步，便再也无法回头。他不想失去郑潇潇这个朋友，永远都不想，而想要不失去，最安全的方式就是不要拥有她——因为你永远不会失去一件从未拥有过的东西。

李子欣决定成全这个男孩。她本想着郑潇潇一定是胜任不了工程师这份工作的，不过她完全可以在公司给她另安排一个其他的岗位。销售部那边随时都有人员需求，只要她踏实肯干，不愁在杭州养活不了自己，她要是自己不争气，那任凭谁都帮不了她。

然而郑潇潇面试那天的表现却着实令李子欣大吃一惊。虽然她当下的水平与郝黎明还不在一个档次，但是根据李子欣这么多年的工作经验，她深刻明白，以郑潇潇的基础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达到如此专业的水平也是着实难得——如果她不是一个天赋型的选手，那她一定付出了无比艰辛的努力——这样的一个员工是不愁做不好工作的。

郑潇潇怀着无限的憧憬开始了在杭州的第二份工作。虽然她是以助理身份入的职，但是薪资也有之前两倍之多。老话都说“情场失意，赌场得意。”郑潇潇感觉自己正在印证着这句真谛，长期飘荡在她头顶的乌云也终于要散开去了。她也特别感谢郝黎明，她知道，要是没有郝黎明，她可能根本没有能力这么快从那段黑暗的日子里爬出来，说不定至今都还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找不到生活的方向。

正式签过合同后，郑潇潇立马给郝黎明发了个信息，要他晚上下班后一起出来吃饭庆祝，可是等了许久都没有收到回复。她心中隐隐闪过一丝不安，终于熬到午休时间，她拨通了他的电话。郝黎明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窘迫，又有些羞涩，支吾道:“我我要去平遥找她，今晚的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