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云卿一声轻哼，不再看他。
“你是想问，该将他当少主，还是当帝后？”
王有来大惊，脸色唰地惨白，心内一颗心脏因着受惊扑通乱跳，一时忘了反应。
直到底下响起一阵喧闹叫好声，他才猛地一激灵。
兀自镇定了片刻，才拱手道:“还请尊驾明示。”
封云卿又是一声轻哼，甚至把书一甩。
整间雅舍内的气息，倏地冷了下来。
王有来垂着头，不敢直视，只不过将背脊压得更低。
“你既然问了，那我便也答你一答。”
王有来心内打鼓，强忍着额上的汗水，莫不言语。
“来日我若败了，我所有的一切，都会由他来接手。”
她的声音淡漠无比，仿若来自冰川的一缕寒风，陡一扫过，便让人遍体发凉，无处躲藏。
王有来暗自思忖，也正色道:“属下明白了。”
封云卿瞥过他，重新捡起书。
“你这般紧张，到底是尊敬我，还是怕我？”
王有来微微皱眉，细细品了品她这话中之意，不由得一愣。
他缓缓直起身来，小心打量着面前这名女子的神情。
却见她神色平静，身上气势虽然还在，眉眼中却并无愠色。瘦削的身子窝在宽大的贵妃椅上，视线只流连在书页，远远瞧去，便是一副风轻云淡、与世无争的模样。
他有些恍然，又有些了然，而后又生出几分惭愧。
他叹了口气，垂首道:“世人都误解流轻云帝，属下自认脱俗，才选择跟了云帝，却没想到最终也是没能免俗。”
封云卿轻笑:“误解我什么？”
王有来又是一叹:“世人都说云帝征伐起家，手上鲜血无数。凡征伐所过之地，无一生灵留存。乃是几大域中最为残暴、噬杀无情的存在。”
“这倒也不算误解。”
王有来顿了顿，才又道:“可是云帝统领流轻之后，下令休养生息，让流轻百姓得以恢复生机。行的却是仁政。”
“可不是什么仁政，杀人杀累了而已。”
王有来眸中闪过一片悲痛，语气也忽然严厉起来。
“可仁政之下，却总有人贪心不足！短暂生息之后又思起征伐战事，开始怪罪云帝惫懒无能，不思进取！分明掌着一支虎狼之军，却只知蛰伏！不图开疆辟土，反是签订什么协议，任由古黎压制！”
与他的激愤不同，封云卿默默听着，却只是沉默。
半晌后，见他面上仍有不平之色，才抖了抖书页，幽幽道:“古黎那老家伙本事在我之上。我年轻，待熬死了他，拿下古黎便是迟早之事。”
听得这话，王有来不由得一阵苦笑。
“若是未见得本尊，尊驾这话，属下或许还会一信。”
封云卿看着他，倒真生出几分趣味来。
“所以，你如今是不怕我了？”
王有来拱手笑道:“不怕了。”
“呵。”封云卿一甩衣袖，从贵妃椅上起了身。
那本书不知被她收往了何处，她弯着嘴角，走至窗边，看起来心情不差。
王有来眉间的郁气也尽数散去，心境也倏地开明起来。
见她望着楼下，双眸熠熠，便笑着问道:“主上可也想下去活动活动？”
“本帝不差这些打架的招式。”
她说着，一摆手，面前浮出一排玉瓶。
玉瓶上散发着淡淡的药香和灵气，她手背一推，这一排玉瓶便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道弹出，尽数飞往楼下。
顾郗绍敏锐察觉身后一道劲风扫来，眼神一凛，长剑急速回转，待发觉那道劲风扫来的方向，剑势一转，一排玉瓶便稳稳落在了他的剑面之上。
“这些一品丹药，你们谁能赢他，便算谁的。”
清朗的声音自楼中响起，所有人的视线都朝这边看来。
封云卿早已让面具将自己的身形隐逸。
众人此刻只能见到一个模糊人影，却分不出她的性别，更是瞧不清她的面容。
不过，周边茶摊上原本坐着的几个人却起了身，往锁灵楼走去……
几日后，星罗帝国东北面一处平原上，无数人马穿着各色服饰，翘首望向那片广袤天空。
日头高悬于头顶，慵懒地烘烤着大地。在众人翘首以盼之下，原本平缓浮动的云霞忽然开始翻涌，一阵狂风掠过，密云遮天蔽日，几个瞬息便将平原上所有光亮夺取。
所有人只觉得天色一暗，滚滚雷电在头顶霹雳闪过。这天上异象来得突兀，毫无征兆，却又声势浩大，带着一股势不可挡的强硬，仿佛要撕碎这虚空。
然而底下翘首的众人却没有一人脸上害怕，与之相反的，他们的脸上是无比的欣喜与期待。
“来了！终于来了！”
“此次吟月府比预计开启推迟了两年，声势也比以往都要浩大，搞不好是府里孕育出了稀世秘宝！”
“若是如此，我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去争上一争。”
如此之言，不绝于耳。所有人盯着那异变的天云，都跃跃欲试。
封云卿的视线一动不动地落在那团天云之上，嘴角微微一弧。
“原以为是错过了吟月府的开启，没想到却是赶上这一变化。”她说着略一沉吟，“事出反常必有妖，进去之后只怕会有一场恶战。”
顾郗绍垂眸，扫了眼四周躁动的人群:“这些都是虚道境的人。”
“天羽境和虚道境可以说是一道分水线。步入虚道境之前，从锻体期到天羽境，每一重境界之间都有着难以逾越的沟壑。尤其是藏龙境与天羽境，可谓是天差地别，其中的差距很难依靠打斗经验来弥补。
“可一旦越过天羽境，步入了虚道境。之后的每两重境界的差距反而不再那么明显了。只因修炼到虚道境之人，对灵力的掌握已然到了另一层高度。往后再比拼，比的便也不再是境界，而是往日的积累。”
封云卿眸中明亮，语气淡然。
顾郗绍极少听她谈论这方面的事情，如今听她开口，又深知她于修炼一事上造诣颇深，便也听得入神。
待她话落，才细细琢磨起来。
在幻月大陆时，她除了应付一些必要的麻烦，大部分时间其实都在闭关苦修，提升境界。即便是回到风澜大陆，在皇家学院里，她大半时间也都花在修炼上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