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路鸿升

《官路鸿升》

第五百六十三章 空头支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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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家乐渐渐也明白了李天宏这样做的意图,无非是立威罢了。他说:“李县长,刚才几个同志说的都是实话,大家都很敬重你的。这几个同志我可能要更了解一些,他们不是那种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人,也不是那种倚老卖老不讲组织原则的人。”

说完这几句话之后,他又把目光转向其他人说:“不过,我们也要反思一下自己,为什么我们会让领导有这样的顾虑或者说是错觉?我觉得还是与我们平时不注重与领导沟通有关,我们怕背上了讨好巴结领导的名声。其实这样想是错误的。我们及时地向领导汇报工作和思想,光明正大,怕谁说?我们和领导走亲密一点,是领导班子团结一心有凝聚力的表现。所以我们今后要多向李县长汇报,多向李县长请教,这对我们的工作是有百利而无一弊的。”

李天宏想,这万家乐还真是一个人才,居然窥到了自己的内心世界。话也说得很到位。这时,不得不有所表示了。

他说:“大家的话很令我感动啊!其实我也早就看出来了,我们恒阳政府这个班子是一个非常有素质的团体。不像别的县市那样是一盘散沙、勾心斗角。我觉得我们这个班子是有凝聚力的,有战斗力的。尤其让我感到欣慰的是,大家都能摆正位置,这的确是难能可贵的。刚才万家乐同志的话说的很有道理,我们班子成员之间的都要走得近一些,的确要多一点沟通。不但下级要主动找上级汇报,上级也要主动联系下级,多倾听下级的心声。这一点我做的还是不够的,今后我一定抽时间多和大家交心谈心。”

他顿了一下,又说:“不过,考核评估的事还是要认真的去做!”

大家相互望了一下,怎么说了半天,一点效果都没有?难道这个李天宏铁了心要整人吗?

李天宏接着说:“既然地委的领导同志都这样说了,不这样做也不好。话说转来,年终来个评估也不是坏事,大家要正确的对待评估。评估不但能看出不足,也能看出成绩嘛!我在中江任职的时候,是很希望领导搞评估搞竞争的。不这样,我们这种没背景的人怎么出头啊?不过。评估的方式应该和那些镇委书记、局长、主任有区别。我们不搞排队,但是要定个等级。分为优、中、差三等。评为差的要进行诫勉谈话。当然,这个差等也不是和过去评右派一样有指标。如果大家工作搞的出色,可以都评为优等嘛!”

陈彪带头说:“我们一定努力,争取全优。”

大家也渐渐地明白了,今后只要能够和他保持一致性,就没有问题。看来,今后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要装出一副尊重他的样子,有事没事也要找他汇报汇报。要不然,他随时都会整人的。

权力之杖操纵在他的手里,控制权就在他手里。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啊!

李天宏很满意这次会议的“成果”。让这些人“有所畏”的目的应该说是基本达到了。即使没达到“有所畏”,至少也让他们有所顾忌了。

这时,秘书郑重华进来,问:“钟书记问,会议进行的怎样了,李县长什么时候能过去?春来集团的花总有要事相商。”

李天宏说:“告诉钟书记,我们也有一件重要的事在商量,请花总稍候!”

郑重华走后,李天宏却只是和大家闲聊,并没有谈什么重要的事。

李天宏一方面是想继续晾一下花定国,另一方面也是做给几个副县长看,他并不怕什么花定国。

大家佩服的就是这样的敢于与“重量级人物”抗衡的人。

市委接待室里,钟越正在和花定国攀谈。

花定国是个矮胖子,今年刚满六十,本是农民出身,企业做大之后,身份和地位都提高了,底气足了,形象上也进行了包装,比如发型和衣服都找过专家进行设计和搭配,所以看上去很有派头。再加上见过许多世面,和许多大领导、大企业家、打专家都打过交道,谈吐也颇有内涵了。各种管理和商业运作的词汇总是挂在嘴边,时常也会把某位大领导的生活花絮透露出来,显示出自己的信息量大,层次高。

不过钟越是现任县委书记,曾经在省团委工作多年,见的世面也不比他少。

此刻,花定国正在讲省委罗书记的趣闻。他说:“这次人大会我和罗书记一个组,罗书记就住在我的隔壁的房间。每天吃过晚饭后,他都要和我聊半个小时,对我非常关心。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罗书记喜欢给人看手相。”

钟越说:“是吗?这我可是第一次听说。”

花定国得意地说:“这个知道的人很少的。你想想,看手相毕竟有点迷信性质,不是唯物主义。堂堂的省委书记,政治局委员,如果叫一般人知道他喜欢看手相,那影响多不好。”

钟越心里不由升起一股不悦。听他这意思,自己就是个“一般人”,而他呢,是一个“不一般”的人。真是狂妄无礼。

她强压住心里的不满,问:“罗书记看手相看得准吗?他有没有给你看过手相?”

花定国说:“当然看过。看得非常准。”说着,他把自己的手递给钟越看,问:“小钟,你先看看,看你能看出什么?”

钟越说:“我对此一窍不通。手相对我来说,就是一本天书。我哪能看出什么来?”

花定国笑着说:“谁说你不懂?你说的话很有哲理。罗书记也是这么说的,他说,手相就是上天写的关于一个人命运的天书,一个人的一切都写在手上呢!小钟,这说明,你已经具备了和省委书记一样的水平了!小钟,你大有前途啊!将来说不定也能当上省委书记呢!”

“不敢这样想。花总,您就别取笑我了!你快说,罗书记在你的手上都看出了什么?”

花定国指着他左手掌上的一条线说:“你瞧,这是情感线。有没有看出什么?”

钟越摇了摇头。

花定国说:“你瞧,这里有一处断了。情感线断了,意味着什么?罗书记一眼就看出,我中年丧妻。真是神啊!”

“真有这么神吗?”

“那谁还骗你!”

“那他还看出了什么?”

这时花定国脸上掠过一丝阴云,不过很快就散了。他说::罗书记说我过今年有小难,但是只要度过这个小难就是大红大紫。”

实际情况并不是这样。当时罗书记说的是他今年有大难,要小心应对。当时花定国还问罗书记怎样化解,但罗书记却说:“这只是个游戏,不要太当真了!再说,天机也不能泄露啊!”。说完就打着哈哈走了。罗书记从那天晚上后就没有和他再聊过天了。碰到他也是淡淡的。

花定国一直对这件事耿耿入怀。

从北京回来后,集团虽然还在扩张之中,但是财务上已经是困难重重。他隐隐地有一种“大难”将至的感觉。

但是这些不能在钟越面前表现出来。他知道不能在任何人面前叫苦,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在走下坡路,必须强撑着。只要门面不倒,就可以继续招摇撞骗。一旦露出败象,就会出现墙倒众人推的恶果,就会有人落井下石。自己就会兵败如山倒,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他和他的企业曾经多次出现这样的危机。他的策略是,每当经济出现危机时,还要大把大把花钱,装饰门面。结果,由于没有倒下架子,他又成功地贷到了款,让企业摆脱了困境。

这一次,他又故伎重演,采用民间集资的办法增加了一条生产线,目的也是为了造声势,让大家知道春来集团形势是一片大好。如果不是大好,还有钱来扩大规模吗?

所以他在钟越面前把罗书记的话改了一番,营造出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把自己遇到的问题说成是“小难”,而把罗书记预言的“大难”说成是“大红大紫”。

钟越说:“那恭贺你啊!花总。罗书记既然看相很准,那你的事业肯定还会更上一层楼啊!你这个恒阳首富将来会发展成为全省首富啊!我期待着有一天你能上福布斯排行榜或者胡润排行榜,为我们恒阳增光!”

花定国说:“借你吉言!事在人为啊!不过你说的那个什么福布斯或者胡润排行榜我不敢上!”

“为什么?”

“据说有许多人都是头一年上榜第二年就垮了!要么是企业倒闭,要么是本人坐牢。钟书记,你大概不会希望我们春来集团有什么意外吧?”

“不会!春来集团是我们的支柱,我由衷的希望他发展壮大!”、

“对!应该说这是我们的共同心愿。不仅你我,恒阳人民都应该有这个想法。毕竟我们春来集团兴旺了,对恒阳的综合实力和竞争力都是有大帮助的。我对恒阳的感情很深啊,虽然目前公司的房地产业务已经在省城有了一个好的开始,有很多人劝我把总部王省城迁,但是我没有这样做。我走了,对不起恒阳,对不起关心我们的恒阳县委啊!”

钟越听这样的话也不止一回了,这个花定国,总喜欢威胁领导,动不动就提要把春来集团迁走的事。照以往的惯例,他今天肯定会提什么要求。

钟越淡淡地说:“在这里发展得好好的,何必迁走呢。”

花定国说:“是啊!所以我正准备扩大规模,大干一番。当代社会,企业之间的竞争已经逐步由技术之争、管理之争转化为规模之争了。谁的规模大,谁就能吃掉别人,谁就能笑到最后。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子啊!当前,集团由于在省城进军房地产,在买地上投入了大量资金,你知道的,房地产的资金周转期是较长的。所以,我们在周转上遇到了一定的困难。困难的时候嘛我想到了一向关心我们的县委县政府。今天来就是向县委县政府求援的啊!”

果然不出我所料。钟越想,这家伙老是这样。李天宏的评价是非常精准的,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啊!

钟越说:“花总,你是知道的,我们恒阳财政已经是山穷水尽了。恐怕不可能再给你们开什么绿灯了。这事你去给李县长说说吧!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这时,李天宏走了进来。不等钟越介绍,他就先开口说道:“这位一定是花总经理吧!不好意思,有个会要开。让你久等了!还望海涵啊!”

钟越起身说到:“花总,这位就是李天宏县长。”

花定国站起来,说:“果然是一表人才,年轻有为啊!我只是听说县里新来的县长很年轻,但没想到这么年轻。年轻好,年轻好,大有发展前途啊!”

李天宏热情地和他握手。

寒暄之后,三人都坐下。花定国说:“李县长,我在北京就听说新县长上任了,本想利用新厂房奠基的好日子和你见面,谁知道我面子小,没把你请到啊!”

李天宏说:“花总,别这么说。不是你你面子小,主要是因为刚好有一个重要的项目非要我亲自去联系。没办法,恒阳的经济形势太严峻了,全县那么多人张着口向我要饭吃,我不忙活不行啊!请你见谅!”

花定国今天本是有求而来,自然要摆出一副不计较的样子,说:“这个我理解。我没有意见。所以,请你不到,我就主动来拜访。你和钟书记,都是我们的父母官,不可不拜啊!”

李天宏说:“花总太客气了!从你是企业家这个角度说,政府要为企业服务,我们是你的服务员啊!从你是全国人大代表的这个角度,我们是你的监督对象;另外,您还是我们恒阳的政协副主席,我们也必须和你好好协商协商。不论从那个角度说,都应该是我去拜访你。不过,你今天既然来了,我们就都不计较谁拜谁了。加强沟通是最主要的。”

“对!对!我今天就是来和你加强沟通的。我们春来集团还需要政府多家扶助啊!”

李天宏装佯道:“春来集团目前是我们最放心的企业了,有花总掌控全局,我们一百个放心。要是县里的其他企业都像春来集团就好了!”

花定国此番来不是为了听这几句表扬而来,他想,这个李天宏一开始就想堵住自己的嘴,估计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意图了。小子,我可不是三岁小孩,三两句好话、几顶高帽子就能打发的。该说的话我一定要说。不然,这次来就是空跑了。如果不是为了钱,我堂堂全国人大代表,还主动来拜访你这个黄口小儿?

他说:“小李县长,你别给高帽子我戴了。刚才我已经向钟书记汇报过了。我们也遇到了难处,急需政府支持啊!”

李天宏故作惊讶:“是吗?春来集团也会有困难吗?”

花定国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困难。只是资金放了长线,暂时不能收回,导致资金运转有点紧。小李县长,你不知道,小企业有小企业的难处,大企业有大企业的困难。我们春来集团目前正在实施扩张战略,正在努力打造航空母舰,规模优势正在形成。这样大的企业,遇到一点困难是非常正常的。我经营企业十多年,比这更大的风浪我都经历过,但是每次我们都战胜了困难。这次我相信也不例外。再说,和以往相比,这其实算不了什么!如果仅仅是为了自保,我只需要收缩一点规模就行了。但是这样做不利于企业的发展与扩张。所以我们决定还是维持既定的扩张速度和扩张规模。但是,有一个前提,就是能够得到政府的支持。”

有经验的人借钱,不是哭穷,而是卖富。因为你越是说你穷,别人就越不会借钱你,至少不会借多的钱给你!因为他怕你没有偿还能力。而如果你说你有钱,只是因为要干大事,需要资金周转,别人就会很放心的借钱给你。

花定国耍的就是这一招。

李天宏说:“支持企业发展是我们政府义不容辞的责任。我们很乐意为企业提供帮助。花总,你具体说说,你需要我们怎么帮助你?只要我们能做到,我们一定尽百分之百的努力。”

钟越心里很焦急,李天宏,你怎么能松这个口,花定国要是向你狮子大开口,你怎么办?答应吧,财力不允许。不答应,话又说出了口。

花定国大喜,但表面上却波澜不惊。他故意慢条斯理地说:“目前,我们的资金缺口是一千五百万,目前,我已经筹集到了一千万,剩下的缺口五百万,我想请政府帮我们想办法解决。当然,是借!我们要还利息的。”

钟越说:“五百万?恐怕县里连五十万都难得拿出来!”

花定国依旧不紧不慢地说:“不会吧!我听说前段时间,省里为了促进我们县的工业发展,给恒阳拨了五百万。这笔钱正好可以解我们的燃眉之急。”

李天宏纳闷,他是怎么知道的?县里肯定有人给他通风报信。

钟越看了看李天宏,朝他使了一个眼色,叫他不要答应。

李天宏却好像没有看见似的,说:“花总消息可真灵通!这件事政府里好多人都还不知道呢!你却知道了,真是一个有心人。不少人都虎视眈眈地看着这笔钱呢!刚才开会时,几个副县长都已经向我开口了。我一个都没有答应。准备留着救急用的。花总既然求到县政府这里来了,同时也是第一次求我,我怎么好不答应呢!这样吧,这笔钱就借给春来集团吧!”

钟越心里那个急啊!李天宏,你怎么这么糊涂?这么容易就答应了。花定国却喜滋滋的。他说:“李县长真是痛快!我代表春来集团感谢你!”

李天宏说:“先别感谢。因为这笔钱已经被挪用发了教师的工资了。本来,我们原计划是用惠通地产预先垫付的一千万土地出让金发工资的。但是惠通地产的这一千万是分两批支付的。每次支付五百万,第一个五百万已经到了,第二个五百万还没有到。但是教师的工资却不能再拖,我们就把省里拨的这五百万挪用了。好在惠通地产的那五百万也马上就要到了。钱一到,我就拨给你!”

钟越一听,知道李天宏又在耍花招。因为他刚才说的,都是子虚乌有。看到花定国面带狐疑,她也配合李天宏说到:“惠通地产花总应该听说过吧,是很有实力的一家地产公司。”

花定国当然知道。他说:“知道!不但有实力,而且很有背景。五百万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李县长,那你可一定要说话算数啊!他们的钱一到,就拨给我们集团。”

“你放一百个心!你这样的人物,我们怎么会骗你呢?”

“小李,你真是快人快语啊!办事果断干脆,我喜欢你这种性格。这种性格的人是最容易取得成功的。”花定国给李天宏大灌蜜水。年轻人嘛,多说他几句好话,他就会飘飘然的。

他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看来这个年轻的县长对自己还是不敢马虎的。这次自己又可以化解危机了。

由于李天宏答应爽快,花定国在晚宴上喝了个痛快。

花定国走后,钟越笑着问李天宏:“李天宏,又在玩什么花样?我猜这里面有玄机。”

李天宏看旁边没别人,就说:“真是知弟莫若姐啊!花定国急着用钱,我先假意答应他,他就不会想别的办法了。到时我找个借口不给他,他就更加被动了。这样可以加速他的垮台嘛!”

钟越说:“你这招确实厉害!可是有两点你必须考虑。第一:这五百万的空头支票是否就一定能让他陷入困境?他这么大的企业,五百万资金的落空,恐怕也不能置他于死地。”

李天宏说:“据我所知,他目前已经陷入了经济危机。如果我们再给他制造一点困难,就会有雪上加霜的效果。五百万的确不算多,但是你别忘记了,是最后一根稻草压断了骆驼的腰啊!量变可以引发质变嘛!”

钟越说:“就算你说的有道理。可是,我们把春来集团搞垮了,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花定国这个人我的确不喜欢,但是我不想因为个人的恩怨把一个对县里有重要贡献的企业搞垮!我宁可受他一点气,也不愿意县里的财政收入受到影响。公益重要还是私怨重要,李天宏你应该是分得清的。”

李天宏不觉暗暗对钟越的人品生了敬意。谁说女人小心眼,钟越的胸怀就非常宽。她的确是一个一心为公的好干部。可是事情往往有两面性。原则性强的人往往灵活性不够。她不知道权变对一个官员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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