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鳞！

而且已失血太久，强烈的排斥感驱逐了痛感。

同样的问题被以同样的简单粗暴应付了之，我觉得自己实在太蠢。我在内心里给自己定下铁律：关于刘君，我决不再关心他的身世；关于刘飞，我也决不会去打听她的曾经。

其实这又关我什么事呢，除被简单敷衍不适，我没有理由有其它的反应。只是，我无力再跟刘飞扯起新的话题，我本就不是个健谈的人。接下来，我只剩下一项任务，那就是等刘群打完吊瓶，送这娘俩回去，有始有终是当好护花使者。

我不再说话，借起身上洗手间，我极尽自然地坐在离她间隔三个位子的地方。这个急诊输液大厅有四排长椅，每个位扶手都立着输液杆。或者是雨夜，所以人也少，显得空空荡荡，白炽灯光下，银色的金属长椅显得又冷又硬。

刘飞在低头操弄着手机，正好我也可以安静地做一个低头党。

过了好一会，高跟鞋凿地的声音响起，一对穿着铅笔裤的小腿紧绷着从我眼前踏过，它们的主人似乎因为走得匆忙有些喘气。

“还当不当姐妹啊，都吊水了，我能不来吗？君君还是不是我干儿子了?!”

她的声音有些甜腻，她的话也表明了身份。当然了，与我无关，所以我没理会，只看我的手机屏幕。

“别乍呼，这是医院呢。没多大事。”刘飞息事宁人的声音很温柔，也很笃定。

“就你心大，随便就找个不认识的男人帮你送孩子。”

她声音低垂下来，人也坐到刘飞身边。

“是我邻居，没事的。”

“邻居，那然险系数不是更高……小君君，干妈来了啊，干妈陪着你……”

毕竟说到了我，我不能虚伪地装做没听到。我转头看向她们，只见来的女人和刘飞差不多年纪，梳着笔直的长发，长着标准的瓜子脸，眉眼如剑，好不犀利，皮肤的白晳明显历炼过太多护肤品，不那么真实，在灯光下甚至有些病态。

刘飞正好看向我，有些歉意地微笑，眼神似在向我寻求担待。

她姐妹顺着好的目光也看到，脸上立马是一个很规整的笑，跟之前放话语里的尖刻不那么搭。

“是你吗？”

“没错，是我。”我笑靥以对，如同没有听到她刚才对我的猜度。

她的笑来得快，去得也快，目光也是一滑而过，嘴里却不高不低是吐了句：“留个长发，看着也不像什么正经男人。”

无来由的鄙夷让我怒从心头起，我可不是无端坐到这里来给你品评的，我感觉得自己的脸一下子掉在地上。

刘飞脸色一变，踢了她一下，提高调门以求把她刚才的话遮掩过去。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卓清，这是董倩，我们那的第一美女。”

第一美女的笑容又翻了上来，还向我伸过来一只手。来而不往非礼也，我自然伸手过去一握。她的手冰凉，柔弱无力，虚若无骨。说得握手，其实只是抓了一下手指，然后她就缩回去了，那手指上做了淡金色磨沙美甲，我还能看到她的腕上有个雕花的银镯子。

董倩此时的笑，似乎在企求我能有如沐春风之感，只是眼睛里却闪烁着紧惕。

“卓清是吧，我已经好久没有和长发男打交待了。你住在她对门？”

我脑子里在转一个疑问：长发男这个形象对她而言是风险？是鄙视？还是没有态度指向的见识？所以，对她的问，我只能点头。

刘飞突然对她说：“你坐过来，抱着君君，我去一下。东西带来没有？”

董倩和她换了位置，这样的动静下来，刘君似乎也精神了一下，他看看董倩，又看看我。

刘飞拿起董倩的手包，俯下身来对儿子说：“君君乖啊，干妈和叔叔陪着你，妈妈去去就来。”

小家伙扬着头，半张脸贴着董倩的胸脯：“妈妈，你要去哪里？”

董倩手指轻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妈妈去下洗手间，好儿子，有干妈在，不理妈妈。”

刘君的嘴扁起来，像要哭，董倩瞪着他：“哎，哎，你要干嘛，不当男子汉了？”

小家伙还真被点了穴，不再看妈妈，鼻子眼睛都埋到董倩的胸襟里。刘飞看着儿子已经消停，才转身离开。

我把一切看在眼里，真正觉得这身铅笑牛仔裤搭萌系白T的打扮让这个董倩看起来很干炼，也很可靠，当然了，她也是美女，只是和刘飞不是一个路数。拿水果打比方，如果说刘飞像莲雾，那董倩就是红毛丹。我对自己这个联系很满意。

“想什么呢，在那傻笑。”董倩犀利地扫了一下我的神情，然后拍拍身边的位子：“坐过来呗，艺术家，认识一下。”

我照办。

“怎么留个长发就是艺术家了？”

“总不能说你是文化人，我们不熟，那样说会伤到你。”

可怜的“文化人”，从什么时候起，你成了一个有嘲弄意味的词了。

“谢谢，我都不敢当。”

“刘飞不在，也别怪我说话直不给面子。我不喜欢长发男，你见过哪个成功男人留着长头发？我也见识过一些所谓艺术家或者文化人，留长头发的都在某些方面落拓不堪。”

我对此没有态度，反正我不是艺术家，也不是文化人，我就是我，不一样的烟火。

“后来我就理解了，留长头发的男人都有病。”

这就有些过份了，等于拿针顶着我的眼珠子。我觉得我依然在冲她笑，但那笑在我脸上应该慢慢僵化并亡故，它应该化成我眼中的强行隐忍。

“这样的男人，要么疏于打理自己，把邋遢当个性，把懒惰当浪漫，把自闭当情怀，这类人，一般都只有自己的世界，或者以为自己的世界比其它的要高一等，习惯俯视别人，实在无法俯视的就远远看着，保持距离，总之，不把自己当一般人，自命清高。”

看着她滔滔不绝，我突然觉得，如果自己真的发作，那就太傻了。

“我一直以为人以群分的基础是相互理解，你这么理解他们，但明显和他们不是一伙，看来人以群分并不靠谱，难道你是装的，你的内心里实和他们一样？”

她被我呛到了，算是没有继续发挥下去。而且，她也聪明，一楞后，反倒又是笑如桃花。

“你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净。”

“其实，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和我说那么一堆，我只是刚好有长头发而已。”

或者她也觉得自己已经离题万里：“抱歉，我说多了点。只是，你不光有长头发，关键是你刚好住在刘飞对门，我担心她，特别是今天你还接近了她们母子。”

“你说反了，不是我去接近她们。”

“总之，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对刘飞和君君怎么样，看我不弄死你！”

她太心急了点，这样的交流方式等于把自己的路断掉，没法再进一步对我了解，从而更好地防备我。不过，她的姿态也表明了自己的特殊身份——她是个好姐妹，值得刘飞托付的好组妹。

我当然不至于被她的话惹恼，我只觉得自己已经没必要再留在医院。作为对她言语侵犯的回应，我起身走人，一走了之。

反正，我本就不认识她，也不认识什么刘飞和刘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