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她在骂谁。
但我知道刘飞的祸事来了。除了失去生命，估计不会再有什么事能比失去房子更大。
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董倩沉思了半天，抄起电话就去了门外，并随手把门拉上。我知道她要给刘飞打电话，而且，不希望我听到。于是，我就去陪刘君写字——小家伙完全不知道他一家两口正大难将临。
“皇帝不急，在监急。”
董倩从外面敲门，我跑来给她开门，门一开，就听到她恨恨地嘟囊了这几个字。
老实说，我有些紧张。在我的成长经历中，我没有和朋友分担过什么忧愁，因为我本来就没什么朋友，而且，我的确有些离群。
“她说那套锅具就都给你了。你把它拆了吧。”
“谁？飞姐？”
“还能有谁。”
“不用了吧，我自己，不做饭的。”
“别磨叽，让你拆你就拆。”
董倩显得很不耐烦，我因此也不敢坚持，只能从了她。
纸箱打开，有炒锅，有汤锅，锅铲，还有一个电饭煲。炒锅和汤锅的盖子需要把盖头拧上，包装里贴心地附送了一把螺丝刀和一个简易扳手。
董倩蹲在地上，就在我还惺惺作态地清点、打量说有书时，她已经开始拧锅盖头。
“你的灶可以用的吧？”
“可以。”
“今天中午的饭就在你这里做了。”
“啊？这？！”
“这什么，这是我们公司做活动余下的东西，人家看我辛苦，当福利了。我也不开火，所以拿过来给刘飞，想不到最终落到你手里。”
她瞪了我一眼，一点笑容都没有，带着委屈和愠怒。只是我瞧在眼里，心里却有点乐。毕竟，她现在的所有情绪都与我无关，她完全是被刘飞虐的。
“盐油酱醋什么的，都有吗？有碗筷吗？”
“都有，但碗筷只有我一个人的，我一般都自己煮点面和饺子。”
“行，先到对面拿吧。”
“你的意思是，今天中香在我这里开伙？”
“我说得很难懂吗？”
“好吧。那我去买点菜，不过你要教我，我不知道买什么。”
“不用。刘飞一会带回来。”
董倩很快就成了我的厨房的主人，煮水、开锅、她有条不紊。
刘飞回来了，提着大大小小几个袋子，她一出现在门口，我就赶紧接了过来，还挺沉。
她看起来情绪很低落，有些疲惫，和出门时相比，完全是两个人。
董倩把那个文件袋扔给她。
“你自己看吧。”
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从我这边滑过。她没有打开那个文件袋。她一下子坐到了沙发上，人向后瘫着，头向一边歪着，头发铺满了整个沙发把手。
董倩终于把那几个崭新的东西处理妥当。
“你把菜洗了吧，该切的切，该摘的摘。”
我应允着。但心里不是滋味——目前这气氛，实在不适合在我这里开火，我知道她们俩为什么非要坚持。
“我这里没有米的。”我不得不再次出言提醒。
母子连心，刘君跑过来凑到刘飞跟前，也不知道他对着妈妈的耳朵说了什么。
刘飞打起精神，刘君也心满意足地去玩笑墨去了。
刘飞从她的手包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我。
“你去我那边拿米吧，看这边还缺什么，就都拿过来。”
她的语气何其虚弱，但却非常笃定，我不能不遵从。
由于两边房型构造都一样，而且我也去过她家，所以不需要费什么事，我就把该拿的东西拿过来了。
由于我被派去对门拿东西，所以董倩成了那个洗菜切肉的人，刘飞也在她身边帮忙。我能做的就是洗米下锅，煮好饭。
“你有见到那女人了吗？”
“没进去。只是远远看了看。也算是送行了吧。”
“真行，那边还在出殡，这边就有人送律师函来了。怎么办，你有想好吗？”
“没想。”
“没想，我给你打电话到现在，你什么都没想。你相干嘛呢，姐。”
她们声音压得低，但又明显不忌讳我在旁边。看样子，低声说话不是为了避我，是为了避刘君。
“那你，”董倩慎重地问道：“你不带君君去，那可是他爸爸。”
刘飞沉默了一会，才说道：“算了吧，他那么小，什么都不知道最好。”
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声，也不知道米已下锅后还继续凑在近前听她们俩说话有没有问题。但她们把我当透明人的架式，还是让我不得不退回到沙发上来。
接下来，菜都是刘飞和董倩处理完的，我那饭桌第一次有了它本应有的用途。
这顿饭吃得很不是滋味，除了刘君因为第一次在我这里吃饭而表现得兴高采烈。刘飞在饭桌上成了一个躲在角落里的人，她儿子就交由董倩和我来弄。
吃得差不多了，刘飞说：“卓清，今天中午就算正式开火了，你以后还是自己煮饭吃，冰箱要用起来，不能当摆设，总之，不能让自己有一顿没一顿的，生活还是要有生活的样子。”
董倩瞥了我一眼，话却是说给刘飞听：“你现在都洪水猛兽了，还有心思管卓清。”
刘飞凄清地笑道：“大家都是好朋友嘛。”
我接她的话茬：“好朋友是应该相互帮忙的，你们这样关照我，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不要客气。”
董倩说：“对你，熟也不熟。你有可以扭转乾坤的律师朋友吗？”
刘飞制止她：“不用。卓清别管。这事，我会处理。”
董倩声音有点大：“你怎么处理？”
刘飞瞪她，示意不要惊到刘君。
饭后，董倩逗着刘君，于是小家伙跟干始回他家去了。刘飞说她来处理善后，我帮忙抹桌子就好。我照办。
刘飞把碗筷都处理好，又抹了灶台，然后去拿拖把，要把地板拖一遍。
我赶紧拦她：“不用拖，我自己来。”
她不让：“我来吧，你歇着，说不定，就是最后一次了。”
“为什么这么说？”
她不回答我。
我又说道：“今天，那女人来时，我在的。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还是不理我。
过了一会，她一边拖着地板，一边说道：“卓清，我是个小三，前几天，那个人出车祸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