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第三天,我才抽出时间来去医院看望陆云霜。
我到病房的时候,她正坐在靠窗的位置看书。
现在已经是初秋的天气,空气中带着几分寒意。
我走到床边,替她关上了窗子,“你小心点,别着凉了。”
“是你啊。”她看向我,眉目间笑容爽朗,“我听她们叫你栾小姐,你是……”
“我是栾俏。”
“栾俏。”她喃喃的念着这个名字,神色间有些出神。
我大概猜到,她既然是陆家养女,又比陆辰华要大几岁,那我出生的时候,她必然还是在陆家的。
知道我的名字,还有印象,应该也不足为奇。
“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她连连摆手,“只是觉得……你的名字很好听。”
“你的名字也很好听。”
“是吗?”她脸上笑容淡了几分,道:“栾小姐,我没事了,可以出院了。”
“你确定吗?”我问她。
“嗯。”
“你确定你出院后,他不会再找到你?”
我这一句话,就让陆云霜的防线彻底失守,“你说什么?你都知道什么?”
“如果你不希望我知道,那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但至少,你在这里,我可以保证你和你孩子的安全。”
她低头,伸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眼泪落在衣服上。
“我也是一个母亲,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无论这个孩子的身世怎样,无论有多少人不能容得下他,可他毕竟是一个生命,你是希望生下他的,是吗?”
否则,在救护车上,她不会在疼到意识模糊的时候,还在一遍遍的哀求我先救她的孩子。
“是,可是那又能怎样,他是不会让我生下这个孩子的……”
“与他五官。云霜,我只问你,你想生下这个孩子吗?”
“这已经是我第六个孩子了。”
她眉目间染上浓郁的悲伤,“医生说,如果不留下这个孩子,我可能就再也无法做母亲了。”
“你想做母亲,那我们就把孩子生下来,这并不是什么艰难的决定,不是吗?”
“可我要怎么生?他会找到我的,会活生生的把孩子打下来……不,我不能让他找到我!”
她说着,情绪激动的就要起床。
我一把按住她,“你冷静点!这里是栾家的医院,没有我的允许,谁也进不来你的病房。”
听见这句话,她挣扎的动作才停下,“栾家……”
“是,我是栾氏集团的董事长,栾家大小姐,你觉得我想保护你和你的孩子,有那么难吗?”
“为什么?”她抬头,视线模糊的看向我。
“因为你救了我啊。”我回答的理所当然,朝她笑笑:“而且,我也是一个母亲。”
想到小望和暖暖,我心里也温暖起来,握住她的手:“别想那么多,就在医院安心养好身子,把孩子生下来,如果在医院你还是不放心,就跟我去栾家,你怎么想?”
“我不去、我不去栾家。”她一下把自己的手从我手里抽出来。
她反应有点出乎我意料的抗拒。
看她这神色,必然是知道栾家的。
既然她抗拒,我也就没有坚持让她去栾家,她那个哥哥我也调查过,只是个普通人,还进不来这里。
不过因为她的救命之恩,我还是每天下班后,都来医院看她一次。
那天我刚到医院,就听见里面传来的争吵声。
原本医生是和我一起来的,在走廊里正在跟我汇报陆云霜今天的状况。
说胎儿有点停止发育了,问我要不要进行保胎。
我还没回答,他听见了里面的动静,就直接冲进去了。
我连忙跟进去,这才看见,病房里不是别人,居然是陆辰华。
陆辰华什么也没做,只是站在病房里冷漠的看着陆云霜。
反倒是陆云霜,光着脚,披头散发的站在病床边,拿着手边的东西就往这边砸。
我进来的时候,她刚好砸过来一个杯子,玻璃杯擦着我额头摔在了后面的地上。
我低呼一声,捂住额头。
陆辰华听见声音,连忙转过身来,问我:“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皱眉,看了陆辰华一眼:“怎么回事?我不是说过,以后陆云霜就和你们陆家没有关系了吗?”
他冷笑:“你以为是我自己愿意来?看看你自己救的都是什么人!”
他指着陆云霜:“是她给我打电话,说知道了栾赢尔还活着。”
我心里一凉,看向陆云霜。
她后退几步,不敢和我对视。
这反应足够证实陆辰华说的是真的了。
我没再问她,只是朝陆辰华摇了摇头,道:“我们先出去说。”
出去前,我看了陆云霜一眼,她眼神复杂,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出了病房,我叹口气。
陆辰华看着我,“现在还帮她说话呢?”
“也不算吧,其实知道她身份的时候,我就想过这些了。”
而且我当时想的,比这些糟糕多了。
可我到底还是顾念着她是救了我的人。
如果没有她,我当时就已经被车子撞上了,能不能保住命都不知道。
更别提现在活蹦乱跳的站在这里去质问陆云霜。
“行吧,那你看着办,我是不会让她回到陆家的。”
“为什么?”我挺奇怪这个的。
“没有为什么,被赶出陆家的人,我要是再接回去,像什么样?”
他冷冰冰的丢下这句话,对我道:“你最好也别多管闲事。”
说完,他就走了,看样子是不想在这里过多的停留。
我耸了耸肩,也没在意刚才的事情,在医生欲言又止的眼神里,进了病房。
我再次进去,她好像情绪没那么激动了,只是站在床边,一动不动。
“陆云霜。”我喊了声她的名字,有些好笑的看着她:“你叫陆辰华过来,告诉她我是栾赢尔,为的是什么?”
“你是栾赢尔……就是因为你……”她眼泪再次落下来。
“什么因为我?”
她这话说的不清不楚的,我都不知道她要表达什么意思。
但她没回答我的话,只抹了把眼泪,好半天才说:“没什么,对不起,我不该把你的事说出去的。”
我觉得好笑:“你就算说了,我也不觉得有什么,这京州有谁不知道我就是栾赢尔的?你救过我,我当然不会因为这种事儿和你计较,你……”
我终究还是不忍心,说:“你暂时就在这里养胎吧,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当时的我还没有想到,一时的不忍心,差一点为自己酿下了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