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陷入了一阵的沉默。
“时间够吗？”
“能做到吗？”
有这样质疑声传了出来，但是隐隐约约能够感受到，在座六个人心里的希冀。
拥有自己的歌，就像是真正的艺人一样在台上表演一次，这可能就是每一个练习生的梦想了。
沈戚突然轻松地笑了：“当然可以，你们的任务，是负责把这首歌变成你们的。而我的任务，是负责把这件事变成真的。”
桌上的气氛突然变得活跃而轻松了起来。
这是大家第一次看到沈戚笑得这么开心。
虽然这不是霍许的第一次。
但是霍许觉得，沈戚好像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有点改变了。
周二的晚上，是霍许这短暂的练习生生涯中第一次的通宵。
为了不占用上课的时间，大家用了晚上休息的时间，将一整首歌，从开头到结尾的部分，按照她们的想法改动。说唱的词全部推翻重写，把声乐的部分添加层次与和声，改掉舞蹈的动作，加一段dancebreak，编曲也有改动。
霍许理解了，这是她想要的生活。
把整个人都浸泡在音乐里，把她过去十八年所积累下来的所有的知识，所有的想法，所有的能力，全部都用在这首歌的改编里。
沈戚从一开始的领导，到最后不知从何时开始的由霍许来领导，而她变成了霍许的辅助，对于霍许的看法也有了一个质的改变。
她曾经一直以为霍许来当练习生也像是其他人一样，想要火，想要成名。但现在，她发现不是了。霍许是真的对于音乐有着一腔的热爱，是这种热爱支撑着她来当练习生的。
霍许不一定真的最后把从练习生到偶像这条路走下去，但至少，她一定会把音乐这条路走下去的。
沈戚觉得在练习室阴暗的聚光灯下的霍许，好像在发光一样。
霍许感受到了一股视线，抬起头来，与沈戚对视的一瞬间，她感觉到自己的心有一点震颤。
她感受到了欣赏，和一丝用语言描述不了的情绪。
霍许觉得那种目光有点熟悉，但又想不起来自己是在哪里看到过的这种目光。
练习室正好在阳面，一队六个人排排坐在窗边的矮柜上，看着太阳从远处升起。
太阳从看不到的地方一点一点升起来，越过了那些高楼，最后把一切都照亮。
霍许扭头看着沈戚，她脸上的光影效果美到了极致，眯起来的眼睛，轻微上挑的嘴角，被随意扎成的丸子头和额角一点碎发，涂了薄薄一层润唇膏的嫩粉色的嘴唇，低领T恤上方那一截修长纤细的脖颈。
这样不施脂粉的脸，居然可以比化了妆的脸更漂亮。
霍许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摄像头对准了沈戚。
“咔嚓。”
在寂静的练习室里面非常响亮。
自从出了耳朵发炎的事情，霍许就把耳机收起来了。手机的声音忘记关，这一声就直接出来了。
霍许觉得自己就是尴尬他妈喊尴尬吃饭，尴尬到家了。
那一瞬间，霍许成了所有人的视线焦点，场面堪比记者发布会。
“我拍日出，你们不拍吗，这么好看，不拍可惜了。”霍许立刻说道。
她只能暗暗地希望，只要她刚刚收手机的动作足够快，就没人知道她拍的到底是日出还是沈戚。
不过尴尬的情况立刻被大家纷纷拿出手机拍日出的动作给缓解了。
沈戚整理了一下一晚上大家总结出来的改编方案，看了看镜子上贴的电子表，道：“还能睡两个小时，休息一会儿咱们去吃饭。”
大家把体能课用的瑜伽垫抽出来铺好，就当是床垫，将就将就躺着就睡了。
霍许觉得自己刚躺下就被闹钟叫起来了，中间那两个小时就像是穿越了一样，有种白睡了的感觉。霍许从来没觉得有这么累。虽然她一直挺喜欢睡硬板床的，但不代表就能睡这么硬的板床。两个小时睡下来再加上昨天一整天的练舞，骨头都要散架了，全身没一处是不疼的。
看了一眼左边，丁可卿在闹钟声中浑然不觉地持续昏迷。
霍许关了手机闹钟，拍了拍丁可卿，结果丁可卿没什么反应，于是霍许干脆掀起丁可卿，让她翻了个身，滚到了瑜伽垫下边木底板上，整张脸与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
“哎呦！鼻子是垫的，不能磕着！”
丁可卿被磕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边捂着鼻子一边爬起来，看样子已经清醒了。
霍许又看了一眼右边，沈戚正趴在垫子上，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还在设计改编方案。
看那一整页密密麻麻的字，霍许脱口而出：“你没睡？”
沈戚轻轻地笑了笑，说道：“我没事儿，熬这种夜，小意思。”说着，就爬起来收拾东西。
霍许愣了几秒，也不好意思多问。
沈戚现在的状态很差，但是霍许没理由也没立场逼她现在睡觉。现在睡觉就要耽误事儿了，她们都清楚这一点。
“正好七点，食堂开门了，咱们吃饭去。”黄毛道。
六个也不知道是人是鬼是丧尸的东西往食堂的方向拖着脚走过去。
霍许很佩服沈戚能在这样疲惫的状况下还走出这一路上最美丧尸的优雅，反正她霍许肯定就是那种最吓人最扭曲貌似还中弹了的奇特丧尸。
“你刚刚没在拍日出，你在拍我。”沈戚轻轻说了一句。
这一句的分贝低到只有霍许能听清楚。
一句话在霍许的脑子里转了三圈才进入了正常理解的通道，许久，霍许才分析出沈戚的这句话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她肯定是发现了的。
“啊……是，我就是觉得挺漂亮的。你要是觉得不好，我就删了。”霍许也知道自己刚刚那种偷拍行为挺冒犯人家的，虽然把照片删了很可惜，但一张照片当然没有沈戚让心里舒服重要。
“我看看吧。”
霍许走在路上都快睡着了，又突然惊醒：“什么？”
“照片，给我看看可以么？”沈戚伸出了手。
霍许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掏出了手机，调出了那张照片。
刚刚拍完之后太着急着藏起来，其实霍许都没有好好看那张照片拍成什么样了。现在凑过去欣赏一番，霍许仍然觉得被震撼到了。
事实证明，只要模特够好，就算是霍许这样的摄影垃圾，也能拍出好看的照片。
沈戚笑了：“拍得不错，不过我这黑眼圈得拿遮瑕盖一盖了，我去下洗手间。”
“那我还删照片吗？”霍许提高了声音在沈戚后面追问。
“留着吧。”
霍许又看了一眼照片，心里美滋滋的。
果然，沈戚对于这张照片也很满意。
要是她的摄影技术再好一点就好了，不求能拍成什么地步，只要尽可能地还原当时沈戚在霍许眼里的样子就足够了。
接下来的三天，沈戚这一队的人，陷入了暗无天日的苦战中。
所有的东西都有改动，沈戚就真的像是那天在会议上所说的一样。只要成员们把自己的想法提出来，她就会尽力去实现。她几乎每天、每节课都在和老师讨论各种东西如何改动，重新编排，晚上下课之后，她又跑去找公司的制作人们把曲子改编。凌晨一两点的时候，拿回来新的小样让大家听，然后改，然后继续练新的东西。有可能前一天才刚学会的东西，第二天就要被全部推翻，重新学。
就这样，直到第三版小样，才全部敲定。
听完这最后一版，霍许才觉得，这就是她们想要表达的东西。
除了里面最具有记忆性的部分之外，几乎全部都被推翻了。
霍许觉得这就是她们自己制作出来的歌，是属于她们自己的歌。
至此，距离周日开始考核的那个晚上，还剩下五十个小时。
“我再联系一下舞蹈老师，晚饭后加两个小时的课把动作最后抠一下，你们先去吃饭。”沈戚说着，走出了练习室。
大家面面相觑。
齐刘海说道：“我跟过去一起吧，你们先去吃饭。”
沈戚现在的身体状况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这几天的霍许，都不知道沈戚有没有睡觉。她们虽然也每天练到很晚，但好歹还能沾到床，可沈戚有两天连宿舍都没回，披着外套在练习室里睡。
霍许都不敢想，沈戚这么一个女孩子，怎么敢就那样一个人在练习室黑灯瞎火地睡觉。
不过幸好，后来大家知道了，不由分说地一起把沈戚抬回宿舍去睡。
沈戚这两天都没怎么吃饭，但是肉眼看上去却觉得胖了，那是熬夜留下来的浮肿。
霍许她们吃完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沈戚和齐刘海回来了，一顿饭吃得还算是平平稳稳。
吃完饭之后还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大家抓紧一切时间睡觉。
金禹彬突然跑了进来：“有水和湿纸巾么？”
“怎么了？”几个人刚睁眼还懒洋洋的，但是看到金禹彬紧张的脸突然打起了精神。
“我刚刚在洗手间，沈戚姐姐突然冲进来吐了。”
霍许觉得自己的头瞬间就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