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真的谢谢你了，沈戚姐。”霍许这个时候，才能终于发自肺腑地表达自己的感谢。

“我都说了，不用这样谢我，太肉麻了。”

“我很认真的，这段时间如果不是进入你这一组的话，我绝对不会像这样坚持下来的，也不会有现在这样的进步。”霍许说道。

“那是你自己的努力，我不过只是监督监督你而已。”

霍许嘿嘿笑了笑。果然，说这么正式的话还是感觉好尴尬好肉麻。

“干嘛，突然笑得这么憨？”大概是霍许笑得太有感染力，沈戚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脸部肌肉，嘿嘿嘿笑了起来。

“天哪，咱俩就像两个傻子一样……不要笑了。”霍许嘴上说是说着，但是根本停不下来。

两个人就相视着走了一会儿，一路笑，沈戚觉得自己笑得腮帮子都有点疼，伸手在半空中一抓，握成拳：“收。”

两个人的脸部表情准确地换回了严肃。

霍许和沈戚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始对望。

这样一直盯着对方的眼睛看真的很尴尬，但是在那一段时间里，两个人就像中了什么魔咒一样，在心里开始暗暗地竞争，谁也不愿意先把眼睛挪开。

战争持续三秒不到的时间，两个人再度笑崩。

“咱们俩这样真的很不正常。”霍许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了句完整的话出来。

沈戚的笑声已经被消音了。

前面的人也被惊动，回过头来看这俩傻子笑得像疯子一样，没来得及吐槽一下这俩行事风格之幼稚，就跟着笑起来了。

清爽的小风吹乱了路灯下绕圈飞舞的虫子的队形，繁华的商业街上，六个长相身材都不错的女生笑得前仰后合像给各位路人鞠躬一样。旁边走过的一个老阿姨拉着手里拿着冰激凌的小孙子走过。

“奶奶，她们为什么这样？”

“因为她们喝酒了，如果你以后也变成酒鬼的话，就会变成这样的。”老阿姨说道。

“可是爸爸也天天喝酒，回去之后不仅不会笑，还很生气，还打妈妈！”

“爸爸的工作很忙，压力很大，遇到了不顺心的事儿会生气很正常。”

霍许回想了一下，大家今天是真的没有喝酒，连酸奶都没有喝。

但是喝假酒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一帮人笑了大概有三分钟的路程，终于冷静了下来。

可能是因为这两周的时间霍许过得太过于压抑，再加上今天被淘汰了那么多人，气氛被直接渲染到了极致悲伤，她们就算是拿了第一名也不能当着被淘汰的练习生的面欢呼。终于到了此时此刻，她们的快乐才能被释放出来。

霍许能够理解今天沈戚带大家出来聚餐的这个决定了。

悲伤需要表达，快乐同样需要。

“沈戚姐，这几天辛苦了，这段时间一定要好好休息。”

“好，当然。”

霍许一边走，一边聊着路上看到的听到的有趣的各种事。

“话说，沈戚姐，你今天为什么突然可以吃沙拉以外的东西了？”而且好像还是很经常吃的样子。

沈戚笑了：“不然呢？我是小仙女，只喝露水的那种吗？”

霍许憨憨傻笑：“倒也不太对哈……”

“我之前和你说过，其实我很喜欢吃东西的，”沈戚说，“但是我想要出道的愿望比当下的口腹之欲更重要，所以我可以暂时地忍着。”

“那也会有忍不住的时候吗？”

“当然，今天不就是吗？”

“那还有别的吗？”

“有。”沈戚说得非常干脆，随后又突然的神色紧张，“你不会去告诉别人吧？”

“除了我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霍许立刻伸手发誓。

沈戚：“噗，你这也太真挚了吧？”

霍许：“我只有这样保证了，你以后吃东西的时候才会带我。”

沈戚：“你这是哪来的迷之自信？”

霍许：“不是迷之自信，这是我的请求，我希望你要是有机会的话，可以带我去吃。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一个人也不太敢探索周边的小店，如果你愿意带我的话，我会很高兴。”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沈戚突然没了声音，盯着霍许看了一会儿。

她突然问道：“所以说你是选中了我，对吗？”

霍许一愣。

沈戚又笑了：“没什么。”

“啊，对的！”

霍许的大脑飞速运转，但也没有弄明白沈戚刚刚的那个问话是什么意思。

她觉得沈戚一定是想到了一些霍许没有想到的点。

但事实上，沈戚也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问出那样的话。

霍许和沈戚在这半个小时压马路的过程中谈了不少话题，虽然零零碎碎的，但是霍许没少表达她对于沈戚的崇拜与欣赏。

“沈戚姐，我从今天开始，决定把你当成我的目标，”霍许说道。

“为什么？你也要打败我吗？”沈戚莫名其妙。是不是目标不确定，但是沈戚知道，练习生里面有不少都把她当做是竞争对手，她现在算得上是首席，首席这意义似乎就在于是被大家打败的存在。

霍许摸不着头脑：“为什么是打败你？”

“难道不是吗？”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我想要成为你那样的人。”

沈戚笑了，回想起自己过往的经历，她都忍不住嘲笑自己：“我这样的人有什么好？学我七年出不了道？”

霍许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戳到了沈戚的痛处：“对不起。”

“没事儿，我自黑而已。”

霍许沉默两秒，又问道：“沈戚姐，你觉得七年出不了道是坏处吗？”

“难道不是吗？”

“不是。”霍许笃定地说，“正是因为有了那过去的七年，才会有现在的沈戚。”

像神一样的沈戚。

沈戚笑笑，没说话。

七年过去了，现在的沈戚仍然什么都不是。

“不是所有人都能坚持七年的。”霍许说道，“单凭这点，我就很佩服你。”

沈戚还是没说话。

对，她坚持了七年，所有人都在佩服她坚持了七年。

可她觉得自己坚持的这七年，就像是一个沉重的包袱，压在她的身上。

她练习了七年，还没出道。

她练习了七年，就必须做得比所有练习生都好。

她练习了七年，那些和她同期的练习生已经出道四年了。

她练习了七年，她还是一个普通人。

可能还不如一个普通人。

她现在除了唱歌跳舞，什么都不会，没有一项能够生存的技能，除了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她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她退无可退。

所以她只能继续当练习生。

练习生的路，是越走越窄的。

霍许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她本想表达的是自己的仰慕之情，对于沈戚的敬佩与赞赏，但她发现沈戚想多了。

不，是霍许刚刚的话戳到她的痛处了。

坚持与七年。

这两个词对沈戚来说不是好事。

她没有办法和自己和解，除非她真的出道了。

霍许恨不得把自己的嘴缝上。

这一次的沉默比这一路上任何的一次沉默都尴尬。

霍许害怕因为自己刚刚的话，会失去沈戚这个朋友。

但事实证明，沈戚没那么脆弱。

她先转移了话题。

“对了，你说你想吃东西，想吃什么？”

霍许松了一口气：“什么都可以，我都想尝试。”

沈戚笑了：“那你可有的吃了。这里很大，好吃的好玩的都很多很多。”

“我做好胖的准备了。”

“那可不行，你要是胖了被公司赶走了，就不能吃了。所以你得控制着，一边保持体重，一边长久地吃下去。”

这一路上，大家闹了半天，半个小时的路程被拖得时间更长的原因之一，是不想回去面对那样压抑的气氛。

但路总有走到尽头的时候。

霍许回到宿舍里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感觉。

虽然大家都已经恢复了平静，但三个在收拾行李的练习生，她们没有办法视而不见。

大家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帮着她们收拾——因为怎样都不合适。

她们最长的在这里住了四年，那么长的时间，可以让一个地方充满了一个人的痕迹。

哪里都是。

以至于收拾起来是那么的费劲，全都是东西。

还有带不走的。

霍许看到隔壁房间的一个床，已经空了。那名练习生在收拾柜子，她之前睡的那张床的木质床板上面用荧光笔写着句子。

霍许还看不懂，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拼出来，然后输进手机的翻译软件里。

“太阳会为我升起的。”

霍许觉得有点难受，钻进了自己的寝室里换衣服。

三个练习生，今天晚上就走了一个家在本市的。

好几个选管过来送了她。

霍许插上了耳机，尽量放着欢快的歌曲，收拾房间，洗脏衣服，一直忙到十二点。

正坐在自己寝室的床上的沈戚也戴着耳机，她常常是这个动作，不管什么心情，因为听音乐是她的一种缓解压力的方式。

“沈戚姐姐，”一个和沈戚住在一间屋子里被淘汰的练习生蹲在地上收拾行李箱，收拾到一半突然轻轻地喊了一声。

沈戚隔着耳机居然听到了，关了音乐，和那个练习生对视了一眼。

眼泪就在那个练习生的眼睛里打转。

沈戚扯出一丝温和的笑，拍了拍自己床边的空位，那名练习生坐了过来。

霍许在客厅里听到了沈戚和另一个练习生在说话，不过她听不太懂。

她听到了一个压抑的哭声。

好奇的霍许小心翼翼地从门前经过时，看到沈戚轻轻地搂着那名练习生，练习生埋在她的肩膀上哭，她就轻轻地拍着练习生的背，一下一下地，像是在安慰小孩子。

对，她其实就是小孩子。

沈戚的眼睛垂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霍许停在了房间门口，从半掩着的房门空隙里看着沈戚。

沈戚抬起眼来，和霍许对视。

在她眨眼的瞬间，霍许看到一滴泪从沈戚的眼睛里流出来。

霍许仓皇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