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戚怪异地看了霍许一眼，然后起身说道：“我出去接个电话。”
“好。”霍许接过沈戚递过来的咖啡杯，看着沈戚的背影出了门。
她好像从来没有听沈戚提起过自己的家庭，其他的练习生偶尔还会表达一下自己的思乡之情，可沈戚似乎从来没有想要回家的念头。
霍许先前只当她是不太善于表达情感，又在海外待了太久的时间，已经习惯了这些，私下里或许会和家人交流。可是从刚刚沈戚的那个眼神看来，他们私下好像也不太亲近的样子。
又用力甩甩头，霍许专心地喝咖啡。人家的私事她不要乱猜。
霍许频繁地看向站在门口的沈戚，她能透过落地的玻璃窗清晰地看到沈戚的背影，却不知道沈戚在说些什么。
她打电话的时候就是那样安安静静地站着，没有任何肢体语言，不会来回踱步，也没有任何的情感表露，霍许什么都分析不出来，可她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沈戚挂断了电话，回了咖啡厅里。
霍许抬头去看她，沈戚还是一如既往冷静自持的沈戚，没有任何区别。
换了别人可能会以为没发生什么事，只是一通寻常的电话，可现在看到沈戚的人是霍许。
她是最了解沈戚的，沈戚惯会做的就是平静，不管是真的平静，还是装的。
沈戚现在的平静是装的。
姐姐现在已经不会在霍许的面前隐藏开心，那么那通电话，讲的就该是坏事。
沈戚还是不经意暴露了一些心神不宁，没工夫继续和霍许坐在那里看手机，早早带着霍许回了练习室，然后霍许又看到沈戚把包放下之后又立刻出了练习室。
正疑惑着的时候，沈戚没多久又回来了。
然后是继续的上课、练习，和平时一样，让霍许以为刚刚她所预测到的那些全都是错误的。
唯一让她不安的仍然是沈戚在继续装平静。
……
深夜，霍许从工作室回到宿舍时，刚热好的牛奶放在一边，沈戚正在客厅里整理行李箱。
心下一沉。
“沈戚姐……”她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所有的坏念头都涌进她的脑子。
她是不是不做练习生了？
那不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不会今晚还在那里照常练习。
那是不是又接到了什么通告？去别的地方表演之类的？
可那样她也没必要不告诉霍许。
就在霍许快要纠结到疯掉的时候，沈戚徐徐开口：“我家里出了一点事，我得回去处理一趟。”
沈戚的行李箱收拾好了，一个小小的箱子，看着也不沉。
“很严重吗？”
“我爸爸生病住院了，我要回去看看他。”沈戚抬起头看着霍许，安慰般地笑了笑，“不是严重的病，很快就会出院。我只是需要回去看看他，几天就回来。”无广告网am~w~w. m..coma
霍许还想着要说些什么，却被沈戚拿过来的牛奶杯堵住嘴。
“一会儿牛奶要凉了。”
霍许端着杯子站在沈戚的面前咕咚咕咚全喝掉，她第一次觉得牛奶这种东西居然成了碍事鬼。喝完之后又问：“那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一早的飞机。”
“我……”
“你不用送我，有选管姐姐送。乖乖去练习，知道吗？”沈戚的手摸到霍许的头发，手指缠着头发绕圈圈，“我很快就会回来。”
“好。”霍许看着沈戚的眼睛，那双眼睛里面什么情绪都没有。
可她心里的这一种浓厚的不安到底是为什么？
“好啦，喝完牛奶就赶快去洗澡睡觉，我也要睡了。”沈戚笑起来，绕过霍许把行李箱放在门边。
霍许一夜没有睡好，做了各种各样奇怪的噩梦，醒来却只记得最后做的那个梦。
她梦到了罗思思走的那一天。
霍许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亮，大家也都没有醒，房间外面传来了沈戚和选管低声交谈的声音。
霍许立刻翻身起了床，慌慌张张地爬下去。
她得见沈戚一面。
霍许突然跑出来的时候把沈戚和选管都吓了一跳。
“你怎么起这么早？这还不到六点，你只睡了四个小时。”沈戚惊讶地走过来，对着霍许说悄悄话，“再回去睡一会儿吧。”
霍许一把抓住沈戚的手，牢牢地握在手里，就仿佛只要她一松手，面前这个人就会像是流水一样离开。
“我想见你。”霍许想起上一次她在录制节目的卫生间里憋了许久的都没有说出的话，此时此刻竟然能脱口而出。
沈戚怔住两秒，又笑了。
霍许的脸瞬间通红。
沈戚眼瞅着小朋友越来越能坦率地表达自己的情感，这是好事。
“好了，很快就回来了，这不过就才几天而已，上次去录节目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样？”沈戚安慰着霍许，“你这几天要好好练习，每天都要记得给自己热牛奶喝，出门的时候一定要穿厚羽绒服……”
又是絮絮叨叨的叮嘱。
霍许点着头，手里还是把沈戚抓得死紧。
为什么这些叮嘱现在听起来这么奇怪？
这一种浓烈的不安，到底来源于什么？
“沈戚，时间差不多了，得走了。”选管在旁边催促道。
“好。”沈戚回头应了一声，又对霍许说，“牛奶我热了，现在可能有点凉，你喝之前再稍微加热一下。”
沈戚的手从霍许的手里滑出去。
她走了。
就像是流水一样，不管你如何用力去握紧，它都能从你的指缝间溜走。
霍许突然感到一阵无力，进了厨房，牛奶还并没有凉。
她端起来，却发现今天的牛奶似乎有点难以下咽。
……
沈戚七年来没回过几次国。
她依稀能记得自己小时候家乡的模样，可现在再看，才发现已经是一个全然不同的光景了。
以至于，她就算打车到了自己家的附近，也完全不记得这边曾经的小巷子如今的街道要怎么穿梭才能找到，最后还是要靠手机导航。
记忆中的小路被拓宽，原本街边她最爱的买零食的小店已经完全不见影子，她顺着一条完全没印象的道路一路走下去，最后在尽头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小学。
她回过头，这才知道原来这条路就是曾经爸爸骑着车带着她每天早晚穿过的路，她还记得当时最喜欢的就是倒着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看着那些熟悉的景色离自己远去，就像现在的视角一样。
学校也和以前完全不同了，操场重新翻修，教学楼也刷了新漆，门头也建得更气派了。如果不是上面的牌子上写着小学的名字，沈戚真的不会把这所学校和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小校园联系在一起。
沈戚有一瞬间的冲动考虑着要不要进去看看。
可是却也克制住，最后放弃了。
她都已经想不起来老师姓甚名谁，恐怕也不会有老师记得她了。
沈戚顺着导航继续走，找到了自己熟悉的楼。
房门被一个面容疲倦的女人打开，身后是一个捧着手机打游戏的男孩，那男孩看了一眼沈戚，问道：“妈，谁呀？”
女人看着沈戚的表情复杂，先是疑惑，然后是诧异，最后是讥讽与愤怒。
“你还有脸知道回来呢？”
……
沈戚走了之后，霍许就再也没了沈戚的音信。
她知道沈戚不是一个喜欢用社交软件的人，在手机上几乎不会和人聊天，除非是工作的事情。
可是那也不至于下了飞机也不给她说一声。
霍许心里没底。
上一次去录制节目，起码她是知道沈戚有选管看着，虽然也是见不着，可是霍许的心总是踏实的，但现在，霍许的心就悬在半空，搅得她寝食难安。
可偏偏练习的日子里，她又忙得不可开交。
一直到深夜，霍许回了寝室得着空闲，才终于着急忙慌地拿出手机来看一眼。
沈戚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霍许思前想后，纠结了很久，最后还是忍不住发了一句消息。
“一切都好吗？”
现在在国内应该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不出意外的话沈戚应该睡了。
霍许没指望沈戚能给她回复，等了一会儿没回音就去睡觉了。
与此同时的沈戚，坐在病房里，看着手机发呆。
她收到了霍许的消息，可是她却不知道怎么回复。
旁边躺着的是还没醒过来的父亲，她记忆里天天骑着车子载着她上学的父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这么苍老又虚弱了。如果不是床头的姓名牌上写的名字真真切切，沈戚是断不会把这个男人和自己的爸爸对上号的。
霍许问她一切都好吗？
她当然不想让霍许担心。
可是面对这样的一地鸡毛，又让她怎么能坦然地和霍许说出“一切都好”这四个字？
她不想骗霍许，所以最后只能选择逃避。
就装作自己没看到好了。
沈戚摆弄着手机，脑子里一片混乱。
在她十二岁之前，家里都还是不错的，条件不算好也不算差，上着不好不坏的学校，父母做着不好不坏的工作，过着不富裕也不贫穷的日子，沈戚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唯一的一点不同就是从小学习芭蕾和中国舞的她，在还不错的学业之外，可以有着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机会。
她是爱唱爱跳的，课业也是上等的，小学的学习生活不紧张，让她有机会两手抓。父母也支持她好好跳舞，因为沈戚站在舞台上表演或者拿了奖的样子，真的让他们觉得脸上有光。
这一切，被弟弟的出生打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