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戚去参加舞蹈比赛的第一轮了。霍许这一次没有忘记时间，亲自送沈戚上了保姆车，给她带了很多治疗跌打损伤以防万一的药，千叮咛万嘱咐地送走了沈戚。
她转过身来，脑子里仍然是那天沈戚问自己的那一句“你喜欢我吗？”
霍许其实没有搞懂沈戚究竟问的是哪种喜欢。
舞蹈？跳舞时的她？还是她这个人？
但是这个问题对于霍许来说并不是很难回答，因为答案是一样的。
都是“喜欢”。
于是霍许没有欺骗沈戚，实话实说地告诉了她“喜欢”。
接下来沈戚的表情变得高深莫测：她抿着嘴，轻轻地笑了，脸上泛着一丝红晕，然后手抚上霍许的脸。
最后她说了一句：“真好。”
霍许不清楚她把自己的那一句“喜欢”理解成了哪一层面的意思。
也不知道沈戚嘴里那所谓的“真好”到底是什么真好。
寒冬快要结束了，就算天气还在因为倒春寒而翻来覆去地折磨着所有人，可是阳光已经藏不住了。
不大的房间里面只剩下霍许一个人住着，霍许迷糊中看了一眼手机，已经是六点。轻手轻脚地爬下床，拉开窗帘。
世界是亮堂的。
煮了没放糖的奶茶，霍许倒进保温杯里，比其他所有练习生都更早地出了门。
因为昨晚的沈戚破天荒地给她发了消息，告诉她今早六点半会回公司。
沈戚一下车就看到一个小孩冻得小脸通红地站在公司门口，围巾一圈一圈绕在脖子上捆得也不扎实，但的确只能从那一大片堆叠起来的布料中看到一颗小鼻子和两只小眼睛，三个圆溜溜的小东西。此时这三个小东西同时因为自己的出现而转移过来，与沈戚的眼神撞了个满怀。
那并不够真切，沈戚只觉得自己贪心得很。
她要真实的撞个满怀。
霍许被突如其来的拥抱搂紧，一瞬间的慌乱被旁边的选管尽收眼底。
“沈戚……姐？”
“冷了吧？等我多久？”沈戚看着霍许露出来不算多的半张红通通的小脸蛋。
“我给你带了奶茶，”霍许把一直揣在怀里的保温杯拿出来，就算是保温杯，她也怕冬天的冷影响到了里面热乎乎的奶茶，“我自己煮的。”
沈戚抓起霍许的手：“走，我想睡会儿，困死了。”
进了自己工作室的霍许才发现这里的温度并不高，立刻把暖气打开，让沈戚先不要着急着脱外套。说来也是她傻，早该料到这一点的。沈戚今天一大早坐车回来，路上肯定睡不好觉，那必然是要来工作室睡一会儿的，可是她昨晚却为了能给沈戚煮一锅奶茶留在宿舍睡了，正所谓弄巧成拙。
“没事，这已经比外面暖和很多了。”沈戚满不在乎地脱了外套熟稔地挂在旁边的衣架上，盘腿坐在行军床边拿着霍许的保温杯倒出一小杯的奶茶。
透过升起的白色雾气，霍许看着沈戚发亮的眸子抬起来，看着她。
“来，你先喝一口。”沈戚知道霍许一定会客气，说得不容推辞，“因为你今天又来接我又给我煮奶茶，奖励你的。”
霍许笑着接过，奶茶比她想象中的要烫一点，不能大口喝，只能小口小口地抿着。
“你上课之前这段时间还要再写点曲子吗？”
霍许把手里面的奶茶喝完，把杯子又还给沈戚，摇摇头：“昨天下午才刚把那版demo交了，目前没有什么新的项目。”
这话说得倒像是个真正的音乐制作人了，沈戚莫名地有点小骄傲，又笑着说：“那你陪我在这里待一会儿吧。”
“不会打扰到你睡觉吗？”
“不会。”沈戚想着，与其说是不会，甚至可以说是如果没有了霍许，她可能都不会睡得很好吧？
这几天在节目组给提供的酒店里睡得很不踏实，夜里太过安静，就总是会乱想。
她不会告诉霍许她这些天里闭上眼睛都在想什么的。
只是她太过需要霍许的那一点小动静，哪怕只是很低微的呼吸声，不然她就睡不着。
这是一种近乎于病态的依赖感，沈戚自己心里一清二楚，可是她没办法停止，也没办法克制。
霍许坐到了沈戚的身边。即将过去的冬日，马上到来的初春，她们置身之外，只是缩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感受片刻的安宁。
沈戚睡着了，靠在霍许的身上。这个姿势怎么看都不像是能睡舒服的样子，霍许轻手轻脚地扶着沈戚躺下，自己也跟着躺下了。
躺在一起就躺在一起吧，毕竟也不是没挨着睡过，现在又有什么害羞的呢？可是霍许觉得总归是不一样的。上一回自己是睡着了的，甚至是完全不清醒的，醒过来也没多少时间感受那是一种什么体验。可现在不同了——现在她清醒得很，于是沈戚的眉眼就近在咫尺，霍许紧张得生怕自己的心跳和乱掉的呼吸声被沈戚听出来。
这是她喜欢的姐姐。
霍许低声叫了两句，沈戚没有回应，看来是真的睡得沉了。
那她——霍许想起了电视剧里的那些老套的情节——她是不是也可以尝试着，趁着沈戚睡着的时候，偷偷亲她一口？
霍许微微起身，往沈戚的脸凑过去。
怎么有人可以生得如此好看？每一个五官就像是被精心雕琢过的艺术品，单拿出来美得惊艳，合在一起又美得和谐，就仿佛是照着模板长出来的。
不，应该说模板就是因为有这样美的人存在所以才出现的吧？她不是按照标准做出来的精美的洋娃娃，她就是标准本身。
霍许这几天无数次回想起沈戚那日在练习室里给她舞的那一曲嫦娥奔月。哪怕只是在练习室里就已经美成那样了，若是在舞台上，得有多美？霍许一遍一遍地想象，可她知道，她总是没办法还原沈戚的美，沈戚可以比所有人的想象都要美一万倍。
可她……
霍许突然收了自己就要亲下去的动作。
可是这样的沈戚，她要这样独占掉吗？
沈戚是有梦想的，她身上背着的一切霍许用了几个月的时间了解得无比透彻，想要站在舞台上就势必要做出一些牺牲。对于偶像来说，就是牺牲自己的私欲，去迎合大众的喜好，那她霍许，又凭什么因为自己的私欲，毁掉本该站在光里的沈戚？
且不说自己会不会再被捅刀子。
就算霍许笃定地一门心思地喜欢她，而沈戚也回应了，那么她就要让沈戚也被迫背上当年她自己受到的歧视非议打击甚至是迫害。
对于艺人来说，这样局势只会更加恐怖，铺天盖地，让你喘不过气，把你逼死。
霍许躺回了自己的位置。
对，这才是你该做的，守好你现有的分寸与边缘，无限地趋向她却不抵达，就足够了。
沈戚睡得很香，呼吸平稳而悠长，似乎累了很久，终于得以入眠。
她最近的心情很好——霍许看得出来，自从舞蹈比赛的海选通过之后，她就不再需要去便利店打工，过没日没夜的生活了。如果只是跳舞，对于沈戚来说是没有任何负担的，她可以把舞蹈做到极致。
就像霍许也开始在做练习生的路上如鱼得水，哪怕出道的日子遥遥无期，可她只要在此时此刻和沈戚肩并肩地往下走，用自己的所有努力换来进步以跟上沈戚的脚步不再被落下，她的生活就有足够大的意义了。
初春要到了。
……
会议室里正坐着四个沉默的人，一个是沈戚，两个选管，还有一个是那个跳舞很好的光头男练习生。
门外有脚步声靠近。
外面的春日暖得有生机，三月份的天气还稍微有些发冷，再过上一段时间到了四月份，各式各样的花就接连着开了，那个时候怕是会美得让人没心思练习吧？
这么想着，脚步声就更轻快了。
耳机里放着春天绝不会缺席的音乐：“仿佛漂浮在空中的，小小尘埃一般，小小尘埃一般……”
沈戚坐在会议室里，紧张地等待着，现在的局面是因为她的强力拒绝而造成的，她本该是最焦虑最烦躁的那个，可不知为何，她竟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合时宜的愉悦。
会议室的木门被敲响。
“稍等一下，这个门有点问题。”选管对着门外的人朗声道，随后一边走向大门一边说道，“应该是选好的人到了。”
霍许刚把耳机收好抬起头的时候，会议室的门就被打开了。
选管倒是没有被注意到多少，只是在霍许和沈戚越过选管的身子眼神交织的时候，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愣住了。
“我是不是走错房间了？”霍许嘟囔着抬头看了一眼会议室的门牌，“没错啊？”
“你是朴星尹叫来的吗？”选管看到霍许的一瞬间显然也觉得意外。
“是。”
“那就没错了，你进来吧。”选管让开了门口，把霍许迎进去。随后把门吱吱呀呀地费力关上，一边关门一边也在小声嘟囔着：“怎么叫了个女生过来？”
而此时霍许和沈戚两个人的眼神已经来来回回交战多时，传递了一个又一个疑惑的信息。
坐在正席的主选管指了指男练习生旁边的座位，说道：“你就做那边吧。”
正好是沈戚的正对面。
霍许看到旁边男练习生的脸色很不好，但也没想太多——现在没有什么事情比在这里看到沈戚更加离奇的了。她迟疑着落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