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戚彻底急了，因为之前说好的第二条裙子在制作过程中出了点岔子，到现在都还没有送过来。
这已经是她们来这里录制节目的第三天，今天就是预录的日子，沈戚踌躇着换上自己的那套裙子时满脑子都是自己另一条裙子。
霍许帮沈戚拉上腰侧的拉链。这还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沈戚外露出来的不安与焦躁情绪，虽然她知道这是因为此时房间里面只有她们两个人，凭她和沈戚的亲密程度，沈戚可以毫不顾忌的表达出自己的所有情绪。
距离预录还有不到两个小时了，她们上午练得过于贪心以至于中午吃饭吃晚了，到现在她们还没有做妆发，霍许自己的衣服还没有换。似乎一切的一切都因为那一件出了问题的裙子而有些急迫。
“不会有问题的，说不定等咱们录制完了那裙子也就刚刚好到了呢？船到桥头自然直。”霍许给沈戚最后检查一遍她的裙子，嘴里安慰着。
此时穿着表演服的沈戚正在系着红色高跟皮鞋的鞋带。那细细的一条红色皮质鞋带从姐姐白皙小巧的脚背上跨过去，就像一根红色的丝带蒙住了霍许的眼睛，处处都透露着危险的诱惑，让她悸动着想要躲闪。
十九岁的霍许才意识到“性感”这个词的表达可以有很多种——它不需要直白，只需要几个简简单单的小细节就可以无限扩大你的渴求。
就比如说姐姐此刻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的那一声清脆的“笃”，又比如说姐姐将头发盘在脑后露出后颈细嫩的皮肤。
只是沈戚仍然不安，因为这条裙子在预录结束之后就算是报废了——没有玫瑰花的舞裙是无法演绎她们设计出来的舞蹈的。
不过既然事赶着事已经到了这里，那么也只能先硬着头皮上了。
“你先去把你的衣服换上。”沈戚催促着，“没时间了。”
“好。”
霍许说着就急匆匆地一边往床边自己的演出服走过去一边把自己上身的T恤扯下来，然后又把自己运动裤扯下来。
小孩太过着急，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就像沈戚太过焦躁，此刻也才刚刚反应过来霍许的举动。
虽说都是女生，里衬也都穿得齐齐整整，可仍然是有些不太妥当。
沈戚的眼睛几乎不能从霍许腹侧那一个明显的肌肉线条挪开。
还有那双腿，怎么能长得那么过分？
沈戚感受到自己肾上腺素的飙升，在脸红之前遏制住自己的眼神，扭头想着自己是不是该让选管姐姐再去帮忙催一下衣服。
霍许的绸制连体衣在这样的天气里刚穿上还有些发凉，皮肤轻微地打着颤，鸡皮疙瘩也起了浅浅的一层。她拿起黑色皮质的腰带缚在腰间，那紧实的腰带把她的腰线勾勒地极为纤瘦，中间金色的圆环点缀也正正好好符合了她整套衣服的设计。
她蹬上鞋，那双垫了跟的皮鞋，然后和沈戚一起往化妆间去。
……
沈戚此时已经顾不上焦躁或者是紧张了。
台上放着的是另外一个参赛者的音乐，她们在后台这里准备着，下下个就是她们。
“一会儿怎么办？”沈戚第一次觉得自己有点慌了。
刚刚选管给她们传来了一个坏消息，说那件衣服在制作过程中出了极大的岔子，全毁了，现在就算是赶工都来不及了。
只剩这一条裙子。
霍许也没有想到她和沈戚辛辛苦苦准备了这么久的第一个舞台会被毁在这如同笑话一样的一条裙子上。
“沈戚姐……”霍许深吸了一口气，话说一半却被沈戚又打断。
“要不我们一会儿不要扔花了？留给明天，或者两天都不要扔花了。”
“那样得把编舞全都改掉了。”而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再去改编舞，完全来不及。
“那怎么办？”沈戚六神无主。
原来一向冷静自持的姐姐也会有这样的时候，可霍许此刻却觉得也许事情还没有坏到那种地步，她的脑子里慢慢浮出了一个想法，一个看起来有点疯狂但可以实施的想法。
“我有办法的，”霍许牢牢地抓住姐姐的手，用自己掌心的温度熨帖着姐姐发凉的指尖，“你一会儿只要放心大胆地跳，我们就按照原计划跳就可以了。”
“你有什么办法？”
“我就是有办法。”霍许说得无比笃定，看向沈戚的眼神也无比坚定。
她本身就已经长高了很多了，现在踩着高跟皮鞋的霍许更是显得挺拔，干净利落的短发和那最近略微壮实了一点的肩膀给了她莫大的安全感，就好像眼前的这个霍许和昨天她抹药时还在哼哼唧唧的那个小孩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小朋友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成熟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的身份发生了调换——轮到她沈戚去依靠面前这个比她小了四岁的孩子的？
霍许的成长无声而迅速。
“沈戚姐，你愿意相信我吗？一会儿我们就按照计划好的那样跳，一切都不会有问题。你只要把一切都放心交给我，然后我们一起把这个舞台做到完美。你愿意吗？”
年下好像在逼着她，她一步步退，霍许就一步步进。她最终靠在了墙边，抬头仰视着霍许那温柔似水又热烈如火的眼睛。
在这昏暗逼仄的走廊里，沈戚的眼里除了霍许再也看不到别人，耳中除了霍许的话语再也听不到舞台上与她们无关的音乐。世界的一切都开始旋转颠倒，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去依赖霍许的？
她的小朋友到底是什么时候成熟到可以反过来保护她了？
“你愿意吗？”
她又在逼问她了。
沈戚的嗓子都发哑。
“……好。”
她被跌跌撞撞地推上了舞台，像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娃娃降临世间。仿佛她曾经的那些经历全都不存在——她不曾日日夜夜在练习室的灯光下舞蹈，她不曾在镜头前微笑自如，她不曾在舞台上强势绽放。此刻的她只觉得自己狼狈而孤单，像是一只被抛弃了却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猫，茫然地等着那永远不可能再回头的主人回来接她。
舞台上的聚光灯让她如芒在背，眼前也好像一阵一阵地发昏。
她没有一丝安全感，就好像她正光着脚趟过夜里的河。
她的手被一只更大、更暖、暖得发烫的手包裹住了。
那是霍许的手。
那一瞬间所有的感官又同时回到沈戚的世界，她像是被鬼迷了心窍又突然回魂，刚刚的那一切不安全都是错觉。
霍许什么都没有做，她只是握住了沈戚的手，冲他微笑，然后轻声道：“我们加油。”
沈戚那颗离她远去了的强大心脏突然归位。
霍许看到了沈戚的眼神又一次坚定起来，她的神色自若，她的气势冲天。
没错，这才是她的姐姐，她在无数个夜里无比倾慕的姐姐，她用尽全力去追逐的姐姐，她挪不开眼的耀眼的发光的姐姐。
她心中的那个神一样的姐姐。
她们在舞台中央站定，发烫的聚光灯打在她们的身上，她们的耳中留不下任何杂音，她们的眼里容不下除了彼此以外的任何人。她们把手搭在对方的身上，她们一个挺拔而另一个娇软。她们同频呼吸，她们同步思维。
音乐声响起。
她们的脚步迈出，身子舞起来，忘情地舞，竭力地舞，用着大片大片的红渲染在场的每一台摄像机镜头。
她们完全不在乎这场子里还有谁，也完全不在乎攀比与胜负。
盯着显示屏的摄像师在看到那一对舞者犀利目光同时透过屏幕刺穿他时浑身颤抖，久久说不出话来。
但这会影响到霍许和沈戚的舞蹈吗？
完全不会。
我们管你是谁，我们管你怎样。
都无关。
因为我们是风暴，我们是一场花雨，我们分分钟席卷一切，又怎么会去在乎一个人的心流？
舞蹈到达后半段，霍许的手摘下沈戚衣服上的玫瑰，一朵接着一朵。花瓣被抛洒向天空，是漫天醉人的红。 m..coma
沈戚已经不再是沈戚，她是花，她是玫瑰；而霍许也已经不再是霍许，她是风，托载着沈戚向上。她们一起向天空狂奔。
没错，霍许此刻才找到了她作为沈戚舞伴的意义：她不该是“叶”，她存在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把自己卑微到泥土里以衬托沈戚的美。她该是风，一股强烈的风，一股可以轻而易举把玫瑰摧毁的风，又承载着支离破碎的玫瑰花瓣将世界染红的风。
正如那碎成片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更加熠熠生辉，那燃烧中的世界名画更弥足珍贵，美的的东西永远只有被毁掉的时候才会更美。
此刻的沈戚才叫做绽放。
此刻的她们是一场真正的风暴。
舞蹈在盛大的弦乐中收场，她们酣畅淋漓地绽放最后的微笑。
场中的工作人员乃至其他的参赛选手全都为她们鼓掌叫好。
但她们不在意，她们的眼中只有彼此。
她们深深地向台下鞠了一躬，手牵着手往下走。
舞台上的美好渐渐地从沈戚的身体里被抽离，她这才意识到那些不安与茫然重新侵入她的脑海里。
“霍许！”她回头揪住了霍许，“怎么办？没有花了！没有花了！”
此刻没了花瓣点缀的她，也无非就是一根干巴巴的茎而已。
“我说了，相信我，”霍许那一刻扼制不住自己的狂热，把沈戚拥进怀里，“沈戚姐，相信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