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夜色之中的小院子里，苏煜的话简直就是振聋发聩。陆观南就是想要装没听见，都不太可能。

她的路，陆清廷早就已经帮她安排好了的，只是她固执，不肯遵从陆清廷的安排。可兜兜转转到了最后，她才明白，陆清廷当年的安排才是最好的。只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她回不到过去，然后再重新选择了。

过了许久，陆观南轻叹了一声，说到:“你放心吧，我虽然舍不得将他一个人留在京城，可是舍不得归舍不得，他终究是要一个人独当一面的。再过段时间，我会抽身离开京城的。”

“但愿如此。”苏煜的目光落在陆观南的头发上，那一头青丝之中竟然夹杂着些许白发。看到这，苏煜的心都一阵抽痛:“你现在这个样子，要是陆伯伯和陆伯母看到了，该有多心疼啊？”

说着，苏煜站起来，走到了陆观南的身边，抬起手拍了拍陆观南的肩膀:“情歌，你为元晋做的已经很多了，你为他做的也已经很多了。接下来的日子，你要想的应该是你自己。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听着苏煜的脚步远去，院子里又重新落入了一片寂静之中。从前她不肯离开京城，是因为舍不得傅庭轩；后来这舍不得的人里面，又多了一个凌霄。可是现在，凌霄和她形同陌路，就连傅庭轩都早已不是那个趴在墙头安慰她的少年了。

陆观南抬起头来，看着皎洁月色，有些迷茫。她第一次，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苏家军一直镇守东海，这苏府也就迁移到了东海。不过在这京城之中，苏府的老宅还是在的，也一直都有仆人看着打理着。所以苏煜回府居住，也算方便。

因着苏煜打了胜仗，傅庭轩特别开恩，可以让苏煜好好在府中休息几日，用不着去上早朝。苏煜乐的清闲，每日除了去自己的军营里巡视，要么就是去徐林等相熟武将的家中串门。所有想上门拜访的，苏煜一概躲着不见。

这日苏煜从外头回来，天都已经黑了。

见着苏煜，小厮连忙迎了上去:“将军，您可算是回来了。有位凌将军过来找您，已经等了整整一下午了。”

“凌将军？”苏煜挑眉:“人呢？还等着呢？”

“可不是嘛，这人还在前厅里等着呢。”

苏煜低声嘟囔了一句，他就是不想应酬，所以才成天不着家的。这下好了，没想到还有人这么有耐心。这人都等了这么久了，他要是再不去见见，也就说不过去了。无奈之下，苏煜只能去了前厅。

前厅里头，凌霄听到脚步声站了起来，见着苏煜进来，主动行礼问安:“末将凌霄，见过苏将军。”

苏煜的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看向凌霄，又问了一句:“凌霄？你就是凌霄？”

“是，苏将军认识末将？”凌霄放下手，问到。

“我虽然人在东海，久不回京，可是这京城里的事情我还是有所耳闻的。”苏煜说着，在主位上坐了下来:“凌将军年纪轻轻就立下战功，这些我也是听过的。想当初，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军营里头挨我爹的罚呢。可见，少年英雄这个词，说的就是你了。”

凌霄笑了笑:“苏将军过誉了，末将如何能和苏将军相提并论。”

“你也不用自谦了，这有本事就是有本事。得了，别站着了，坐下说话吧。”

“多谢苏将军。”

见着凌霄入座之后，苏煜这才开口继续发问:“今儿我有事出门去了，倒是让你久等了。听小厮说，你等了我整整一天，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也没什么大事，末将只是钦佩苏将军已久，特来拜会而已。”

苏煜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盯着凌霄打量了半晌。末了，苏煜端起小厮送来的茶水喝了一口，随后放下茶杯，淡声开口:“其实你今天过来，是什么个意思，我这心中也是有数的。”

“哦，是吗？”凌霄嘴角扬着得体的笑容:“不知苏将军都知道一些什么？”

“我知道的事情挺多的，只是不太全面。”苏煜回答:“比如，我知道你当初能进京城，是因为陆观南把你带进来的；比如你能从军入伍，那也是因为陆观南；只是这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和陆观南决裂，转投到了徐阁老的门下。这些时日以来，你和徐阁老处处和陆观南为敌，不过我猜，你们两个应该也没怎么从陆观南手上讨到便宜吧？”

凌霄没有回答，他没有想到，苏煜说话会如此直白。这倒是让他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见着凌霄不说话，苏煜笑了一声，自顾自的继续往下说:“我在军中呆的时间长了，习惯说话直来直去，不拐弯抹角，所以你多担待一些。”

“苏将军客气了，苏将军性子直爽，末将钦佩。”

“我不过就是个只知道行军打仗的莽夫罢了，你也用不着如此夸我。”苏煜勾唇一笑:“其实，我挺能理解你的心思的。陆观南这人确实讨厌，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迂腐的味道。而且，他从小就自视甚高，从不讲旁人放在眼里。

说句实话，我也不怕你笑话，从小我在他陆观南手里栽的跟头就是最多的。什么世交、什么青梅竹马，他生来就是克我来的！不过呢，讨厌归讨厌，我也没到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可如果只是让他吃点苦头，那也是可以的。

像他这样的人，是应该吃点苦头，只有这样，他才知道人间疾苦，也就不会一直端着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架子了！凌将军，你说呢？”

苏煜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凌霄觉得自己也用不着再继续试探下去了，直接将自己的来意说明:“苏将军快人快语，那末将也就有话直说，不和苏将军拐弯抹角了。

苏将军也知道，如今这陆观南不仅仅是内阁首辅，更是皇上亲封的忠勇伯。想要置他于死地，那可比登天还难。不过，就像苏将军说的这样，陆观南这样性子的人，就应该让他吃些苦头，只有这样，他才知道人间疾苦，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反省自己当初所做的一切。

若是苏将军信得过徐阁老，信得过末将，苏将军可以和我们联手，我们一起给陆观南一个教训，不知苏将军意下如何？”

苏煜单手支腮，正静静的看着凌霄。等着凌霄说完之后，苏煜挑了挑眉:“我自然是信得过徐阁老的，既如此，那我就答应你，和你们联手，一起对付陆观南。你们需要我做些什么，直说就是。”

“苏将军果真爽快。”

“诶，我也只是习惯罢了。”苏煜放下手坐直了身子，看向凌霄:“对了凌霄，以后我可以直接叫你的名字是吧？”

“这是自然。”

“凌霄，我能多嘴问一句吗？我和陆观南的梁子那是从小就结下的，那你呢？你和陆观南的梁子，是怎么来的？”

听到苏煜的话，凌霄沉默了片刻，随后回答:“陆观南，他害死了我的未婚妻！”

闻言，苏煜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是吗？若真是如此的话，那这陆观南确实可恶。”

“是，陆观南确实心狠手辣，不过末将相信，有苏将军的帮忙，我们一定会事半功倍的。天色不早了，苏将军，末将先行告退。”

“凌霄，如果你有一天发现，你报错仇了，你会怎么样啊？”

“苏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苏煜摇摇头，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没什么，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慢走，不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