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知道陆观南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可是傅庭轩却无论如何都点不下头去承认这件事。如果他点头承认了陆观南所说的一切，那他还有什么脸面站在这里，口口声声的说着自己爱着陆观南呢？可是，他不点头承认，就能欺骗自己欺骗陆观南吗？

陆观南看出了傅庭轩的窘迫，莞尔一笑，轻声开口:“我到现在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场景，那时候，父亲第一次带我进宫。我一个人在御花园里迷路了，就在这个时候，我见到了当时还是皇子的你。

那时候的你，在宫里的日子并不好过，谁都可以欺负你。我见到你的时候，你就被当时还是大皇子的成王给欺负哭了。你哭的伤心，并没有瞧见我，可是我从头到尾都在看着你。

那个时候，我还小，不懂宫里的事情，我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同样是皇子，你却要处处受人欺负？不过你那伤心欲绝的模样，却让我记忆深刻。后来，父亲问我要不要进宫伴读的时候，我毫不犹豫的同意了。我想着，如果我进宫的话，说不定我就可以保护你了！

我也不知道我为何会有这样的念头，可是从我进宫伴读以来，我就是这么做的！从和你相识的那一天起，我就在心中发誓，一定要好好保护你。这些年来，我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再后来，父亲去世了，我瞧着镇定自若，可谁都不知道，那个时候我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前来祭奠的人有很多，可他们嘴上说着让我节哀顺变，实际上却在屡屡试探，所有人都想要我手上的陆家军兵权。

就在我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你出现了！

你明明是来安慰我的，可哭的比我还伤心。不得不承认，你的出现给了我希望，让我知道我在这个世上并不是孤单一人，在这世上还有人会心疼我，会为了我的痛苦而悲伤。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你走进了我的心里。

庭轩，我想我是真的爱你的。如果我不爱你，我不会向先帝提出进入内阁；如果我不爱你，我不会为了你的皇位去和满朝文武争斗。内阁里的明争暗斗，朝堂上的人心诡谲，所有人都想把我从内阁首辅的位置上拉下来。可是我心里很清楚，我绝对不能被拉下来，因为我一旦倒下，就没有人可以再保护你了。

抱着这个念头，我做了许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就连我的双手上都沾满了鲜血。我难受，我真的难受，可让我咬牙坚持下来的理由，还是你！

可是随着我们的年岁渐长，我渐渐意识到，我们两个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你的尽头是至高无上的皇位，可我的尽头却不是后宫。在我提出为你选妃的时候，你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在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在你心中最重要的是皇位，而不是我！”

“父皇说过的，陆家之女，可母仪天下，立为皇后！观南，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傅庭轩喃喃自语，神情悲伤的让人心疼。

陆观南摇了摇头:“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你！你登上皇位有多不容易，你很清楚。如果在这个时候，我再告诉你我的身份，你的皇位就更加不稳了！

庭轩，我说过的，我知道在你的心中一直都有我的位置。可是，你做不到为了我去放弃你的皇位，你也根本不可能愿意和我分享你的江山。我送给你的那幅画，你和我说过的那些话，都不过是我们心中最后的美好期盼罢了。我知道你做不到的！

如果你能做到，你就不会答应凌霄，和凌霄联手对付我。陆家军曾经是先帝心中的一根刺，到了如今，陆家军也成为了你心中的一根刺！

而我，就和我父亲一样，都成了先帝和你心中那个功高盖主之人！你重用我却忌惮我，哪怕你深爱我，想要将我留在你的身边。可在此之前，你也要确保我再也不能插手朝廷之事，确保我和陆家军再无关联。

当年父亲为了让先帝相信自己，他可以毫不犹豫的交出陆家军的兵权；我为了让你相信我，我可以和陆家军脱离关系。可是我父亲做不到的事情，我同样也做不到。先帝不相信我父亲，你也一样不相信我。

你知道吗？我从来不怪你对我所做的一切，甚至我知道你的懦弱是伪装出来的之后，我心里还非常的欣慰。一个懂得卧薪尝胆的帝王，一个能耐心蛰伏的帝王，何愁来日大业不成？

可是，我不能接受你对小瑜所做的一切，我不能接受你对靖王所做的一切！成王逼宫，意图谋朝篡位，死有余辜，你杀了他也没什么。可是小瑜是无辜的，孩子也是无辜的。可你还是派人，赶尽杀绝！

靖王体弱，他根本无法和你争夺皇位。虽说当时让靖王带兵北征是徐延斋和凌霄的怂恿，可你扪心自问，你也是乐意看到这个结果的。否则的话，你不会答应这个提议的。因为在你的心里，你还是不放心靖王，只是靖王不似成王那般闹事，你找不到办法降罪于他，只能想个主意让他自己去送死。

元木尔为了争夺王位，将自己的亲生手足赶尽杀绝，我们都觉得他心狠手辣。可是你呢？你所做的一切，和元木尔又有什么区别？

你说，你这么做是我教的，你知道这句话给我的伤害有多大吗？庭轩，我是真的后悔了。我一直以为你还是幼时那个在花园里被人欺负的可怜孩子，所以我想尽一切法子护着你。可是我这么做根本就是错的，我应该早点让你去面对风雨，我应该早点和你并肩作战的。等我明白这一点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陆观南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傅庭轩早就已经是泪流满面了。从他登基为帝开始，他就很少流泪了，他的每一次流泪都是为了陆观南。

陆观南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让傅庭轩的心里又酸又涩。他了解陆观南，陆观南也了解他，所以陆观南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他无法反驳！

傅庭轩挪动着脚步走到陆观南的身前，抬起手擦去陆观南滑落的泪水，咽下满腹的心酸与苦楚:“对不起，观南，是我对不起你！”

“庭轩，我们好像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的。可是为什么，我们还是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陆观南抬着头望着傅庭轩，泪水悄然滑落。她还记得，傅庭轩登基为帝的那一天晚上，他们两个像小时候那样爬上了屋顶，望着漫天的星空，郑重的承诺彼此，要一辈子在一起。可是现在，他们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是啊，我们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呢？”傅庭轩轻声呢喃:“如果我还是那个不受宠爱的皇子就好了，这样的话，我可以当个富贵王爷，什么事都不用管。然后，我就可以带着你走遍天下，去做我们两个想做的事情。

可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也没有那么的如果当初！当年，我选择了皇位亲手推开了你的时候，我就应该知道，我会有这么一天！现在的一切，都是我自己当初种下的恶因，那这恶因结出来的苦果，自然也只能我自己来承受了。”

说着，傅庭轩弯下腰，在陆观南的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观南，我爱你，但是这一切，我愿意放你自由！从今以后，你只需为自己而活，你是自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