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操盘泽城的事情多耽误了一些时间，当吴铭赶到霍城的时候，陆攀已经到了半天了。
吴铭走出霍城火车站，看到陆攀旁边站着一个竹竿一样的瘦高个男人，手里举着一个写着“吴铭”的牌子，正在朝他使劲招手。
吴铭朝他们走过去，走近他们的同时，他仔细打量了一下陆攀身边的男人。
个头很高，起码有一米八七，瘦削，看上去弱不禁风，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似得，带着一副厚的吓人的眼镜片，看人的时候，总是要很用力地眯着眼。
俩书呆子凑一块儿了。
“老板，这是我的师兄，李继成，霍城科委的科技员。”走近了，陆攀向吴铭介绍道，又对瘦高个男人说，“师兄，这是我现在的老板，吴铭。多亏了他，我才有了今日，不然，还在村里给人修鞋呢！”
李继成双手握住吴铭的手，十分用力地上下摇晃着:“吴老板好！多谢吴老板救我师弟！多谢！”
“这话见外了。”吴铭笑了笑，“都是自己人。再说，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不存在救不救的。”
三人都笑起来。
李继成指了指路边停着的挎子:“吴老板，天色不早了，先带你去宾馆安顿下来，明天咱们去霍城橡胶厂找人，可以吗？”
吴铭指了指手表:“现在才四点，如果时间来得及，咱可以今天先去拜访一下，明天见机行事。”
“那也行。”
于是三人上了挎子。
因为顺路，他们先到下榻的霍城宾馆放下行李，吴铭简单洗了把脸，三人便赶往霍城橡胶厂。
“老板，我师兄已经托朋友联系到厂里销售科的科长了，咱们直接去销售科就可以。”
“对！陆攀和我说了这件事，我就提前托朋友和对方打招呼了！”李继成骑着摩托大声道。
“好！”吴铭也顶着风大声回答道。
霍城的城市规模不算大，只有不到四十万人口，从宾馆到橡胶厂只用了十分钟不到的路程。
霍城虽然不大，但霍城橡胶厂却实打实的不算小。
橡胶厂在霍城靠西有很大一片地，进了厂区最靠前有工人礼堂，有职工小区，再往深处才是办公楼和厂区。
“即使是在浩劫那些年，国家的重工业和军工也没有完全停止，而西山省的高质量工业橡胶用量比较大——所以霍城橡胶厂的生存状况算是很不错的。”
一边驶向销售科，李继成一边对吴铭讲道。
“霍胶是大厂，我们霍城科委和下属的科研所有很多项目都是对口霍胶的，平日里和他们打交道也比较多。”
“这个销售科的科长人怎么样？”陆攀问道。
“这个我不知道，我也没有见到他本人。”李继成摇摇头，“但想来应该还好吧——毕竟是打过招呼的。”
三人进了销售科，问了一圈之后，终于在销售科最深处的一间办公室里找到了销售科的科长——张振兴。
当他们进入房间时，房间里，四个不知道是什么人正在打麻将，房间里烟雾缭绕，地上全是烟头，四个人叼着烟，一边码长城，嘴里一边说着不干不净的脏话。
那个年代很多地方都这样，上班时间不务正业，干着各种荒唐的事情。
打麻将，只是其中最常见的一种。
吴铭皱了皱眉头，但还是走进去了。
李继成也没料到对方是这样一种状态，有点尴尬。
他走快一步，抢在吴铭和陆攀前面走到麻将桌前，因为个高，他弯着腰问道。
“请问，哪位是张科长？”
坐在最里面的一个男人手上不停，他懒洋洋地抬了一下眼皮，又垂下眼皮看着眼前的麻将牌。
他中等身材，短头发，有点谢顶，面色发暗，看人的时候眯着眼，表情也有点阴沉。
“什么事？北风。”
“我是科委的张振兴，昨天你们厂科研室的李志国和你打过招呼……”
“找我打招呼的人多了去了。西风。”
“我师弟是并城鞋厂……”
“碰！南风，你刚才说什么？”
“我师弟是并城鞋厂……”
“又碰！九条！”张振兴突然不耐烦地朝他挥了挥手，“诶，你这人没点儿眼色啊？没看我打牌呢？打完这圈再说！”
竹竿一样的李继成被这一句话呛白的说不出话来了，他求助似地看了看陆攀和吴铭。陆攀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也看向吴铭，但吴铭只是冷着脸，一言不发。
李继成只好等着。
好在一圈麻将很快就结束了。
四人中有一个胡了，他们开始大呼小叫地算牌算钱，张振兴骂了一句，掏出两毛钱扔在桌上，又看了李继成一眼:“你刚才说你是哪儿来的？”
“我是霍城科委的，我师弟是并城国营鞋厂的。”李继成连忙说道。
“找我啥事？”
“并城国营鞋厂想和你们霍城橡胶厂合作一批鞋底……”
“诶？你们听说过这个鞋厂吗？”张振兴忽然扭头，一边洗牌一边问他的三个牌友，“我咋没听说过这家单位呢？”
“没听过。”
“我也没听过，小单位吧？”
“估计不是啥大单位，不然早听说了。”
“噢，小单位。”张振兴自言自语地点了点头，把注意力重新聚集到麻将上了。
“诶？张科长……”李继成见对方又不搭理他了，顿时更加着急了，他往前走了一步，“咱这采购的事儿……”
“急什么？”张振兴撇了他一眼，“等着！等我打完再说——对了，暖瓶在墙角，去接点开水，给我倒杯茶。”
吴铭摇摇头，捂着鼻子转身走向门口，陆攀也立刻跟着吴铭往出走。
背后，张振兴抬了一下眼皮，冷笑一声:“呵，小子，年纪不大，脾气不小。怎么？”
吴铭站住了脚，但没有回头。
背后，张振兴还在说着。
“怎么？我使唤不动你？并城重工、并城钢铁厂这样的大单位，采购来了我这，都是乖乖候着的！你算什么？”
“我告诉你，但凡你敢一只脚迈出这个门，你在霍城橡胶厂，一克橡胶都别想买到！我看你回去怎么交差！”
吴铭转过了身，看着张振兴笑了笑:“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倒要试试看。”
“我很想知道，我迈出这扇门之后，你会怎么阻止我采购橡胶？”
“告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