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走着，不知不觉天快黑了。夕阳西下，残霞映照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背景是一片与天相接的巍巍山林。他们找到了一片乱石丛生，荆蓁满目的药材地。这里隐藏着很多药材。
“长老，这儿有颗大南瓜。我把它摘了，带回庙里去吃。”
在一片杂草丛中，挖药的皆空忽然兴奋地喊着。杂草很茂盛，轻易地掩住了他矮小的身体。了无长老正纳闷，皆空又惊讶地喊道:“长老，原来这是一个人的头呀!”了无长老正愕然，草丛里又传来叫唤声，“哎哟，哎哟……”
却不是小和尚的声音，于是长老紧走几步。
草丛里还真的躺着一个人，他好像受伤了。了无和皆空将那人扶起，并在他全身的伤处敷上草药。又问那人叫什么名字，为何会受伤在此。
“我、我我，是呆、呆瓜头……”
“呵呵，还有人叫这名字。”
听那人自报了姓名，再看看他那南瓜一般的大脑袋，小和尚忍俊不禁。
老小僧人采草药，寻得一个呆瓜头。原来那头大似南瓜的呆瓜头在乱石杂草之中转来转去，不但没有找到狼女，而且还把自己给转得找不着北了。
真是傻人无忧，这家伙饿了抓野物，渴了摘野果。若是那野兽来袭，凭着一身蛮力，大不了与其互相撕咬一番——当然，也免不了伤痕累累。这么折腾一日，他几乎忘记找狼皮的事了。当面前两个和尚问起时，斯人方才如梦初醒，
“我为、为为啥在在此……对、对了，你们有、有，没有看、看见一只，长、长得像、像人，人一、一样的、的狼?”
了无有些懵，皆空也听不懂，免不了异口同声。
“长得像人一样的狼?”
“或、或者是是，长、长得像，像狼，狼一样，一样的人……就、就是这、这样的。”
没法说得更清楚，呆瓜头只好手脚并用的比划着。只见他抓了把长长的野草盖在头上。忽地又趴在地上，仰着头翘着臀呜呜地直叫唤。
纵是如此，了无和皆空仍是似懂非懂。若不是这人先前说过什么狼，了无一定以为他扮的是只公鸡，一只打鸣都结巴的公鸡。
不过，还是小和尚皆空想像力更丰富些。他想起了之前自己与了无长老的对话。
“难道真的有人从小在狼窝里吃着狼奶长大，只会和狼一样叫唤，一样趴着走路?”
“而且还可能是女人!”
一把扯掉呆瓜头头上的野草，在手上盘了盘，老和尚了无总算明白了这可能代表长头发。但很快又摸着老光头否定了，“长头发那也不一定是女人才有，因为这家伙沒办法剃头呀!”
一老一小两个和尚四目相对，似乎都看见对方脸上写有两个字:惊疑。而呆瓜头的脸上则似乎写着一个“急”字。
“见、见过没、没有?”
“没见过，才听过。”因为了无使劲地摇头说话，他下巴处的白须也随之左右摇摆。
“有想过，但不敢想，这是真的。那你为什么要找这么一只长得像人的狼呀?”皆空很认真地点点头，又摇摇头。看呆瓜头着急的样子，也不像是在胡扯呀。
“哎，说、说、说……”
看来呆瓜头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他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也许让他说清楚这事情的来龙去脉，还得好好地预备一番。了无和皆空不由地挠了挠耳朵，也铆足了劲，预备好好地听一听这个——想来一定很长的故事。
“说、说、说来、来，话、话长……”
瞧这话说的，倒挺像个有故事的人呀!不过，想想呆瓜头闭上双眼，歪头结舌，半晌就说了这么一句——废话。了无和皆空齐声叹气，已然是要晕倒。
“既然一言难尽，那就别勉为其难得了……”
虽然看了无的样子一定是头疼得厉害。也不是不赞同长老的话，但皆空更抑制不住自己强烈的好奇心，“长老，我想听这故事。”
看着他略带祈求的眼神，了无于是耸了耸肩，无奈地摊手道:“那就让他说下去吧!”
……
月上梢头，又在慢慢走下坡路。篝火还旺，也已添柴无数。了无和皆空虽折草茎以撑眼皮，仍难免睡意渐浓，兴味阑珊。而呆瓜头的故事仍然未进入高潮……
“长老，我错了。没想到，这故事超乎寻常——那么长!”
有气无力的小和尚毫无夸张地比划着。
“天色不早了，早些睡吧，孩子。”
张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了无伸手指了指连星星月亮都逃之夭夭，分明已乌漆麻黑的天空。然后抱紧皆空，两人再也无力听得下去，只管呼呼地睡去。
而呆瓜头依然在努力地说着，“我、我，我、就、就就，就他、他娘，撒、撒了泡、泡尿……”
终于，最后，他也全然不知如何睡去。
……
四周漆黑，只有两点微弱的光芒荧荧忽忽。这光很近很近，近得似乎能感觉到呼吸。这光也很柔，是一种异样的轻柔，让人有飘飘然欲坠深渊的感觉。睁着双眼，又似还在梦境之中。小和尚皆空的双目正与那两点微光相对。
那是一双奇怪的眼睛。
很单纯，也很野性，或者说是一种纯粹的野性。
而那呼吸是真实的，出自于一个和自己脸上相差无几的鼻子。另外还有一张咧着的嘴，正在向外吐着舌头。皆空禀住了呼吸，因为一只长指甲的手或者说爪子，正搭着他那在白天会闪着灵光的小光头。他立刻想起曾听师兄们常说的鬼怪故事。其中提到一种独脚怪物，是山魈的鬼。
山魈的鬼吃人的时候就是用利爪抚摸着人的头顶，然后忽地用力一抓，将人的天灵盖抓碎，再食取里面的脑仁。
想到这，小和尚感觉自己的小心脏在噗噗地狂跳不止。他可不想让这东西吸食自己的脑仁。不过，还记得师兄们曾说过发光的宝石可以避邪镇住鬼怪。皆空不敢动头，但眼睛的余光却看到了宝石。那是了无长老的剑，准确地说是剑鞘和把柄上所镶嵌的各种颜色的宝石。
于是，他轻轻将宝剑拿起，送到那两点荧光前。宝剑上的各色宝石泛着幽幽的光茫。那鬼怪的爪子，终于离开了皆空的光头。但似乎宝石并未起什么作用，那鬼怪并不害怕，还拿起了宝剑。
很久，鬼怪都没有动。
皆空看见她好像在欣赏宝剑，并且有些爱不释手的样子。还咧了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这是高兴吗?
只是猜想。
忽然，呆瓜头大叫一声。
“狼皮，你还我狼皮!”
鬼怪嗖一声不见了。
而呆瓜头却依然鼾声如雷。原来他是在说梦话!不过，皆空很奇怪——呆瓜头说梦话，居然一点都不结巴。
“我刚才是不是也在做梦?”
拧了下大腿，小和尚至少可以肯定，现在不是梦。而刚才……糟了，了无长老的宝贝剑不见了。刚才不是梦，自己真的把长老的宝贝给了那只鬼怪。
……
清晨，一缕阳光照得了无双眼眯成了缝。他看起来很着急，正在四下里寻找。
“皆空啊，你看见老衲的兰叶剑了吗?”
“呃……兰叶剑啊!”
“哎，或许是天意呀!残梦啊，残梦!你走了这么多年，只留下这兰叶剑与我相伴，如今就连这兰叶剑也已舍我而去了，让老衲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呀，难道是佛祖有意，令弟子了却今生最难了却的凡念?”
兰叶剑让自己弄丢了，皆空不知如何交代。而了无自言自语，免不了一番叨叹。
“长老，你不是常说，出家人四大皆空，六根清净吗?您怎么可以有凡念呢?那你的凡念又会是什么?”
只知道所谓长老，一定是修行境界极高的，怎么可能有凡心杂念的。皆空是真的不明白才有此一问的。
“呃……”
不想这却让了无无言辩解。他能告诉小和尚他的凡念就是对残梦永远不舍的爱吗?他可是长老，怎么可以不以身作责，而带坏小和尚呢?!
“老衲的凡念，就是那柄兰叶剑呀，现在兰叶剑没了，老衲也就彻彻底底断了凡念。也许，这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出家人带着剑，凡心未了还狡辩，果然是个又老又贱又矫情的长老!
“长老，你确定这是好事?”
眨着大眼睛的小和尚似有后话。
“老衲确定!”
“太好啦，终于可以毫无顾虑地说，这事是我干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