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

出家人不打诳语，当时皇叔帮助自己抢美人时不但没有拒绝，还口口声声答应不告诉父皇，明昊没想到这个皇叔兼国师会把自己给“出卖”了，一时心底甚不是滋味。

“出家人不打诳语，朕的兄长又是堂堂国师还会骗朕？中垣古训有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的品性不至太差，以后休要再贪玩就是。至于婚姻大事，父皇自会为你做主，中垣女子也不尽是品貌具佳，且不说这些，强抢民女在中垣那是死罪，你应庆幸那位姑娘被人救走，否则还不知会闯下什么大祸。”

明昊岂敢分辩，唯有低头喏喏。

父皇的目光方才转移到母妃身上，他踱到美人榻侧俯身仔细端详熟睡中的爱妃，那样子简直像是在观摩一件无比珍爱的雕塑藏品。

“你母妃还是不见好转吗?”

“是的，还是老样子，健忘，嗜睡——糊里糊涂……”

元昊认为父皇的话题已经转移，紧张的心态略有些放松，语气不再拘谨且回话也是脱口而出。

父皇扭头只瞋他一眼，元昊重又开始紧张，还好接下来的话题总算与自己没有太大关系。

“此次拓跋罗参访太圣寺情况如何?”

“皇叔是去了太圣寺，可他是国师，所以理当去中垣佛门圣地，儿臣不是佛门中人所以并没有去。”

“你没去!”

显然父皇未曾预料，短暂地若有所思后，又失望地摇头，“所以拓跋罗在太圣寺的所为你什么都不知道？!”

“儿臣想无非是讲经论佛罢了，儿臣又不感兴趣……”

“这么说，兀藏之死的实情你也不知道啰。”

“父皇，他们说是痼疾……”

“混帐……无用，这你也信……”

或许是怕惊醒皇妃，大夏皇帝显然对自己的怒气和骂声极力地加以控制了，所以他手上轻轻地摇着一柄纨扇，一面还在为熟睡中的皇妃扇着风。

那是柄椭圆形有着象牙扇柄的纨扇。纨扇上画有雪峰和素梅，画者似乎是为了能让执扇者感到些许凉意或使观赏者得悟心境平和之意。

大夏皇帝似乎真的因此而沉静些许，话语很快转为亲和，“明昊呀!你年纪不小了，遇事要多用用脑子，你以为身为王子就可以高枕无忧吗?朕可以告诉你，就算是朕这个皇帝也无时无刻不在忧心忡忡。且不说中垣人与草原各部的危胁或者上金的虎视眈眈，就算是身处大夏的国君之位，那也是要时时刻刻谨防他人的觊觎。记住，不要轻易相信一个人，哪怕那个人是你的兄弟，因为在欲望面前，往往亲兄弟都会反目成仇，你明白吗?”

向来年少不更事，怎解君王天下心。明昊很少看到父皇如此语重心长，做为可能成为皇位的继承人之一，他陡然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压力。

这是父皇对自己的殷殷期盼吗?难道父皇有意将皇位传给我……不，不可能，也不要去想。

对于皇位，明昊似乎早感望而却步。而父皇所言“他人的觊觎”，又是在担心谁呢?

“父皇……您刚才说的不会是……皇叔……吧?”

断断续续的言语，充分显露明昊混乱的思绪。他想到自己本来是有些兴趣上太圣寺的，但当时皇叔似乎却早已决定不让他去，难道这当中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有些事可以想，但不可以说;有种人可以信，但也需防。”

大夏皇帝似乎并不忌皇儿有此狐疑，并开始绕着皇妃慢慢地踱圈，一圈半后，他忽然回头盯着明昊道:“你知道归一卷吗?”

“归一卷，儿臣从未听过。”明昊当然不知，因为压根没有人向他提起过，所以甚至反问起父皇来，“归一卷到底是什么?经书吗?”

大夏皇帝没有将目光继续停留在那张、毕竟年轻而显稚嫩和迷茫的脸上。

似乎这种表情，他早有预料，自不厌为之细说，“很久以前，我大夏党项一族先人中有一位佛门弟子，他云游天下而得高僧授教，更是身藏《达摩修身归一卷》练就了神功，此人圆寂后，归一卷因其弟子争夺而丢失。后又传言此卷已归太圣寺之藏经崖……”

“哦，儿臣明白了!”

明昊似是幡然醒悟，骤然一亮的眼神与父皇期待的眼神相交。父皇分明是在有意启发自己，把心中所想大胆说出来，“父皇，儿臣觉得皇叔早有计划去查寻归一卷，但他并不想让父皇知道，所以他们才有意撇开儿臣上了太圣寺，由此可以推断皇叔确有私心。”

大夏皇帝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轻轻摇着手中的纨扇，似乎并不关心皇叔有没有私心或者早就知道他有私心，只是话锋一转，“昊儿，你不是很想知道那黑剑的故事吗?”

明昊先是有些意外，跟着又兴奋起来。于他而言，对于这类江湖趣闻的兴趣，远大于前面那些话题。

“父皇，这把黑剑究竟有什么来头?”

“从前对于你母妃携来之剑，朕并未太多关注。如今才偶然得知，中垣武林传有两件神器，四把名剑。神器者曰问天剑、双龙斩;四大名剑便是青泓、白绡、兰叶和墨尺。其中又以墨尺为四大名剑之首。”

说到墨尺剑明昊立即从身后取出那柄通体墨黑的宝剑。这是一柄未曾开刃的八面剑，因为没有开刃乍一看象一段扁圆浑然的乌铁。黝黑光亮的剑体与碧绿润泽的玉箍柄头及护手形成强烈的对比，更透神秘与隐力。明昊甚是喜爱，自十二岁得此剑就从不离身。

大夏皇帝并未将注意力移过来，而是摇着纨扇继续他的话题，“中垣武林还有人说青泓、白绡、兰叶三者得其一可纵横江湖。问天、双龙、墨尺三者得其一可问鼎江山!”

这话让明昊不免心中一悸，此话是何意？

父皇是怀疑自己有问鼎江山之野心还或是本就想让他去承继江山？

其实天性洒脱不羁的明昊倒并不是很在意后者，他在意的是有人要把自己与江山联系在一起，这才让其不由地心悸。

“父皇，这些中垣人都喜欢吹嘘，过份强掉一件兵器的力量，不可全信。”

“是的，”对于明昊的独立思考，大夏皇帝先是点头给予了肯定，接着他又提出了新的问题，“但如果有一门神功护体，又有神兵利器在手，你以为如何?”

“父皇的意思是……”

“没错，归一卷上的神功加上墨尺剑一定可以让我大夏江山永固、千秋万载。”大夏皇帝显然有点激动，不过很快郑重地盯着明昊，又一次语重心长地道:“明昊呀，你可知父皇忧心悄悄何苦来着。只因这些年在上金与中垣乃至草原各部的夹缝中谋求生存与壮大，已经颇感不易，何况……”

所有疑惑在明昊心中顿时荡然无存，不论皇位归属如何，可以肯定父皇都将向他委以重任！

为父皇分忧义不容辞，于是明昊垂首躬腰道:“父皇是想让儿臣去暗查皇叔有没有得到归一卷吗?儿臣该怎么做?请父皇明示!”

“你一向只学习剑法，虽然用的是这墨尺剑，却未得到墨家剑法真传，更未习练内家功法，是时候去跟你皇叔学学了。此事朕已经和他说过，只是你与他为徒时要多用心，明白吗?”

说话间，大夏皇帝将手中纨扇递给明昊，动作极为刻意地延缓，而显得那纨扇的份量似是相当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