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莞尔一笑，“昙花一现，只为韦陀。你既是佛门中人，怎会不知这有关韦陀的典故呢?”

这话着实让皆空无语。

昙花一现他自然知道。眼前园中尽是昙花，只是之前从未亲见，不曾想到而已。此花又名韦陀花，只在夜间开放，一两个时辰便谢了，他也知道。至于韦陀菩萨那更是最熟知不过。但“昙花一现，只为韦陀。”他真的不曾在经卷和师傅的口中得知。因而不知如何回答，只是尬笑。

那个被唤作天宝哥的男子有意替他解惑，“蕊儿，或许是佛门中人四大皆空，有关男女情爱之事不便涉及。再者，说是典故，怕不过是未入卷宗的民间传说罢了。所以小师傅未必知晓。”

“嗯……”皆空觉得他说的似乎在理，连连点头，又满怀期待地看着二位，意思是:那烦请你们给小僧说说吧。

女子却心不在焉，忽然，她惊喜地喊道:“快看，开了、开了、全都开了。”

就在他们说话时，整个园中的昙花都在竞相绽放！

真是花开有声，满园昙花几乎同时绽放，不可谓不壮观。她们洁白如玉清香四溢，美丽而不失优雅，用月下美人形容最恰当不过。怪不得女子之前称为“昙花仙子”。

皆空不由地被这倾情一现的花儿所感动。如若说遇见是有幸，那么错过便是罪过啦！

而眼前这两位，月下并首夜赏昙花，也真的是让人羡慕不已！

尽管自己是个和尚。

皆空想这就是所谓的幸福吧。至于那典故，和尚再也不好意思打扰了。

的确，此时此刻，花前月下一对神仙眷侣紧紧相拥，早已忘我地陶醉在幸福之中。他们眼里只有彼此至真、至纯的爱意，哪里还会在乎身后那个正纠结于“昙花一现，只为韦陀”的出家人。

好在是个和尚，若是换作别的年轻人，一定会哀叹自己“单身如狗”吧!

这时，身后传来一位老妇人的声音，不至使皆空的处境太过尴尬，“三位，别只顾赏花呀，不如老身给你们沏壶昙花茶如何?”

三人回头，只见张老夫人领着两个丫环徐徐而至。女子忙上前，满怀歉意施礼道:“是不是我们打扰了婆婆的睡眠……”

老夫人拂了拂袖子，微笑着将三人引至园中花间石桌旁坐下。

月华如水，馨香阵阵。一个丫环将托盘中的黑釉茶杯端上。皆空一看，杯中只有几片霜糖在月光的照耀下晶莹闪亮。他想起来这霜糖还是从前一个邹姓僧人琢磨出来的呢。不经意的霜糖与韦陀花居然皆具佛缘，这昙花茶果然有些意思。

“昙花茶现摘便可，鲜香得很。”老夫人说话的同时，一个丫环已采来新鲜的昙花，分别放入四人杯中。又将一只紫砂壶中的热水小心倒入。

“昙花一现，不可错过。要在将开未开时摘下，然后在你们的茶杯中绽放最好。你们懂得夜赏昙花，都是有心之人。与老身也是有缘之人……若是善儿与蔷儿还在，想必我的孙子也和小长老一般年纪……”老夫人突然想起了亲人，脸上掠过些许伤感，但很快又被和蔼的笑容掩盖。她不停地打量着三人，显得甚是喜爱，“瞧你们一个个生得宛若隔世仙骨一般，想来都不是凡俗之辈，与这昙花茶极配，快，都来尝尝吧。”

皆空方才明白，天宝与蕊儿也是借宿在此的游客。

三人端起茶杯，只见杯中昙花真的在徐徐绽开，似一朵白莲浮在水中，在黑釉茶杯的衬托下愈发的洁白。

闻之清新怡人，啜之香鲜甜润。

不过，皆空无心细品。他依然还想着刚才那句“昙花一现，只为韦陀”。

老夫人似乎看出什么，“小长老，你在想什么?是不是把你那位朋友也请来饮茶呀?”

“不不不，”皆空忙摆手，“她身上有些小恙，还是早睡为好。小僧想的是‘昙花一现，只为韦陀。’”

看着他那不解的模样，蕊儿忍不住笑了。又使眼色示意老夫人不要说，“你那么想知道吗?蕊儿倒是觉得，长情典故出家人不知道也好……不过，你若肯叫一声姐姐，我就告诉你。”蕊儿觉得皆空身上有种与众不同而又分外亲切的东西。犹其是之前对昙花仙子说的那句话，可说是令她终生难忘。因此才忽然有了这个想法。

“虽然在出家人的嘴里只有失主，也不过是称谓罢了。既四大皆空又何来有无，有既为无，无亦为有，失主可以是姐姐，姐姐也可以是失主，叫一声又何妨……”

和尚就是会绕口，但皆空绕来绕去也没叫出口。

“你倒是叫呀!”

“姐姐。”

终于……和尚这一声叫得生涩，赶紧低下头合十念着，“阿弥陀佛!”

“瞧瞧，我怎么觉得有些勉强呢。好吧，皆空弟弟，虽然你叫得好似有些勉强，但想必是因为头一回，姐姐我也就认了，”蕊儿啜了口茶，然后轻吸一口气，笑着说起那典故，“相传昙花原是一位花神，她每天都开花，四季都灿烂。却不该爱上了每天给她浇水除草的年轻人。这事终于让玉帝知道了，天廷有天廷的规矩，岂容违逆。玉帝一怒之下，将花神贬为一生只能开一瞬的昙花，还把那年轻人送去灵鹫山出家，赐名韦陀，让他忘记前尘与花神。小伙子忘记了花神，可是花神却忘不了小伙子。她知道韦陀为采集朝露为佛祖煎茶，总是夜上灵山。于是就选在那个时候开花，希望能见他一面，就一次，一次就够了，可惜的是，春去春来，花开花谢，韦陀从未出现过她的面前……”

一时默然，天宝忙道:“这故事是不是有些太过伤感了?”

听罢典故，皆空不知为何却想起师傅，还有那尊白玉观音，“阿弥陀佛，或许韦陀菩萨并没有忘记花神，就像一个人只要心中有佛，并可时时观想。只要心中有她，何需在一起……”

“若无有，何来空?未入红尘，何来看破?弟弟，你是一个出家人，我就不和你议论这些。我只想说你不曾经历那种心痛的滋味就不会明白花神为何苦苦等待，哪怕只为在爱人面前绽放一回。”

蕊儿说话时不由看着天宝，她想起天宝哥曾要离开自己时那种心痛的滋味。所幸的是他们自相见后就从未离开过。

天宝轻轻拍一下她的手背，“蕊儿，知道吗，这故事让我想起两个人来。”

蕊儿已心领神会，“嗯，我知道你说的是谁。却不知他们是否还可以再在一起……真希望看到他们像从前一样相亲相爱，真想早些见到他们，也想早些治好你的……”

“不好了，老夫人，老夫人……”忽然赵府的管家火急火燎地跑来。

老夫人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管家却指向皆空，“老夫人，与小长老一同来的那个姑娘……好像……好像疯癫啦……”

未等他把话说完，皆空早已明白发生何事。顿时像一个弹簧般蹿起，然后朝狼女白衣的房中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