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急的如意等不及茶水奉到便要开门见山道出来意，因为之前老鸨提到风流士子常住青楼，所以她很容易继续这个话题。生在巨贾之家也不至言语生硬，表面的客套如意不是不会，平常只是不屑，如今她的真性情不是亲近之人也未必就能时常见到。只是打头一声凤姐姐还是让姑娘心下有点自我膈应。

“凤姐姐……你刚才说有些人把姬妾家妓什么的都带来长住，能不能告诉我三皇子和蕊香仙姑也在吗?”

一脸怪笑地听完如意的话，老鸨的眼神转到如意身上，似是刻意表达对小姑娘的轻视，长年管束青楼女子，无论是明着斗嘴还是暗地里斗心机，老鸨子就是老江湖、老狐狸，眼前这位自诩为侠女的姑娘在她看来无疑还太嫩。倒是公子身后的高挑女子让她觉着更显神秘莫测。

那是极少开口的白衣，虽然每次病发都是皆空相救，但只要不发病她就会时刻摆出一幅保镖的姿态。她也不坐，只静静地站在恩人身后，至于众人所谈论的任何话题，则全然一幅置身度外的样子。

当然老鸨子不会像江湖中人费心地猜度一男二女谁是高手，现在可以肯定的是，他们是来寻人无疑，心里也就盘算着不急、慢慢来，小姑娘用这么一句就想套出话来，未免也太小看老娘了。

当然如意绝非不懂人情事故，她说话的时候已将一张银票在老鸨眼前展示。所谓的凤姐姐先是眼前一亮紧接着眼皮直跳，仿佛那张银票像真金白银一般晃眼。钱这东西既诱人又害人，这是最明白不过的道理。

“如意，这……”

好家伙，看得真切，那是五百两!

如意如此大方，反而是皆空有点心疼，他是四大皆空，但也不可否认是个靠施舍活命的穷和尚，如此挥金如土的行径多少让其难以接受。

其实五百两对如意而言真不算什么，单是小时候存下来的压岁钱就足够她开个小小银庄了，虽然这位女侠也偶会走南闯北，免不了花费，无奈金钱帮的货栈遍天下，哪用得着掏她的私钱。当然没有奢靡的恶习，也是金世雄对一双儿女最满意的地方，偶尔“大方”一次就权当是为显示天下第一帮的名号绝非虚传吧。

这个时候老鸨实在有些“矜持”不住了，她的双眼被银票牢牢地吸住，欲言又止地用舌尖舔了舔抹得腥红的嘴唇。若是平常的时候五百两银票足以让她冒险一试，只是今天这事关乎的这个人，实在不得不三思而行，因而老鸨终究还是迟疑了，她并无伸手摘取的举动。

焉知此时的如意心下正在想再加一张银票，本姑娘就不信了，你这老鸨不贪财。

其实老鸨是在想主意，自己不能说，并不代表不能把秘密告诉金主，这么大一只到了嘴边的肥鸭，哪有放手让它飞走的道理，自己不能说难道还不能借别人之口吗?!

嗯，有道理!

出乎意料地点头后老鸨子终于伸手了。但如意并未打算轻易放手，这样不经意使得老鸨的吃相有些难看。她硬是和如意将那张银票来回的扯了数个回合，方才舔着脸道:“姑娘请放心，姐姐我保证让你如愿!”

“谅你不敢耍滑头，说假话可要当心你的舌头。”

说这话时如意姑娘并没有表现出多么凶狠的模样，倒是老鸨无意瞥见了白衣那双充满杀气的双眼，习惯性舔着嘴唇的舌尖不由自主缩到了嗓子眼。江湖上的狠角色可多了去了，虽然艳红楼也有不少的狠人帮护，但此事不可太露，她还真不敢耍什么滑头。

银票算是到手了，也藏揶着那么入了口袋。老鸨子不敢怠慢以胖手拢嘴在如意耳旁轻声嘀咕数语。

然后老鸨心情愉快地扭着丰腰肥臀走了。皆空看着如意挥金如土不由眉头略紧，生怕姑娘吃亏上当，所以免不得问问清楚，谁知这会儿如意却要卖起关子来。

“你知道刚才老鸨对我小声说了什么?”

“当然是告诉你三皇子的下落啦，难不成收了银票还让你自己寻去。”

对于如意的戏谑皆空习以为常，垂着双手也摆出一幅无所谓的样子。谁知姑娘却指了指和尚怪笑道:“她可没说这个，她说的是‘这位公子好俊俏，可惜姐姐我是无福消受，但不妨给他介绍咱们艳红楼最美的姑娘之一……”

“阿弥陀佛，学什么不好偏要学那丑人作怪，还不快说正事!”

眼见姑娘学着老鸨的声音和神态虽难掩天生的天真妩媚，但着实令和尚不堪忍受，于是他赶忙挥手制止。被人说成丑人作怪，如意顿时没了兴致，撅嘴气道:“就不告诉你，气死你，你自己找三皇子和蕊儿去吧，本姑娘要打道回府了!”

还真不是赌气随便一说，如意甩手就走，让皆空一时怔得慌。

好在一个脸庞清秀的小龟公解除了皆空的窘迫，这个一身绿色短装的家伙颠颠地跑了过来的，说起话来却没有半点男人模样，一看便知是打小长年与这里的女子们相处，行为举止都学了她们。这种地方谁会在意一个小男孩长着长着便长歪了呢!

“三位客人，请随小奴一去便是。”

刻意地温言雅语像极了大户人家千金们身旁的丫头，小龟公在前面迈着小而不慢的步子，让身后皆空怎么看怎么别扭，所以干脆不看，他也没去理会之前假装生气要走的如意，料想老鸨凤姐姐收了银票自有安排，也算是和如意犟上了，走便走!不过一个和尚如今是要深入天下第一风月场艳红楼某位花魁小姐的闺阁吗?虽然有发冠在秃顶上掩饰，但和尚心中仍然有点紧，好在白衣一如既往地在身后跟得紧。

不想看别扭的小龟公，抬头间却看见重重叠叠的檐角下错落有致而风情各异的一间间阁楼，让皆空心下不免惊叹，怪不得被称为天下第一，怪不得连王候公卿们纷纷眷顾，这些简直就是云中别墅、天上仙阙呀，这就是所谓花魁们的闺阁吗?与那前楼相较俨然已是天上人间，看来这个艳红楼的老板还真是舍得花本钱呀!

在不时传入耳中的欢笑声与歌乐声中，不觉绕到一座绿瓦红墙的小阁，眼里是一派江南风情的样子，一从小竹掩着一扇被红色木方间成许多白色方格的阁墙，檐上挑着一串银铃，檩上悬着一只红色灯笼。

叮呤呤响起一阵清脆的铃声，是小龟公扯了扯廊柱上的红绳，绳的上头连着檐上的那串铃铛，显然是用铃声来代替敲门声，也代表这位花魁与众不同的情趣。

叮呤呤，有客到。

有意思!

小龟公向二人垂首别过然后转身走了，皆空只能在门前静候，不敢出声。谁知等候的时间颇长，但终于，写有蓉字的那扇门还是缓缓开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