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金勇走到孙凤萍面前说道：“你应该四点半下班回家，现在是七点半了，怎么还没走?你们刘师傅没来吗？”
凤萍笑道：“我不着急回家是因为你在饭店大吃二喝，这么下去很不好，想说你两句，所以一直等到现在。”
“瞎扯。俺们吃喝不花公款，大拇指卷煎饼，自己吃自己的，谁都也管不着。”
“你们是工作时间去抓鱼的，敢说谁也管不着吗？矿里追究起来就连你们的刘师傅都脱不了干系，何况你们这些合同工了。”
金勇笑道：“多亏你不是俺们的带班师傅，要不然俺们喘气都费劲了。不管你怎么说多少有点关心我的意思，表示感谢。你还是赶快走吧，回去晚了父母会着急的。”
“我已经和家里说好了，晚点儿回去。刘师傅的儿子今天相亲，他在家陪客人，大概九点钟才能来。我一个人在这儿有点害怕，你要是没事儿就陪我呆一会儿，等刘师傅来了你再走好不好？”
“可以呀。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晚饭是从家里带来的，没有你们吃得好。咱们别在外头站着了，进屋说吧。”
两人进了屋，凤萍又道：“我看见苏文涛和你一起来的，他看见我怎么绕道走了？”
“他要找朋友办点事儿，不走这条道。”
“不对，他是以为咱们谈恋爱了，想让咱们单独在一起。你和他说过咱们的事儿了吗？”
“咱们什么事都没有，也没谈恋爱，和他说什么呀？我只是说过咱们俩刚认识，刚刚能说上话，再没说别的。”
“你是会这么说的，可他不会相信就是了。天下的人都认为男女常常在一起不可能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日久生情，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他怎么想我不知道，可咱们确实是单纯的朋友关系，也没有常常在一起，我可以向他解释。”
“解释就是掩饰，越说越黑，还不如让他们随便说去，就算咱们谈恋爱和他们也没关系。”
“这话可不能乱说，传出去事儿就大了，咱们千万不能开这个玩笑。”
“我都不在乎，你担心什么？据我了解你可不是胆小怕事的人。”
“那的看是什么事儿，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朋友受到伤害，更不要说因为我伤害到你了，这是我交朋友的原则。”
凤萍笑道：“你还有原则？这我可没想到。我听说你哥处了个对象是汉族，两家大人都不同意，就因为不是一个民族的关系吗？”
“这只能算是其中的一个原因吧。主要是我家穷，和女方家庭条件差距大。”
“这要是主要原因的话应该是女方家的想法，你的叔婶不应该反对呀。”
“婶娘心慈面软，对于我哥处对象闹到这种地步非常不开心。叔叔所以反对，一是因为我父亲临终托他给俺们哥仨找本民族的对象，二是看到女方父母不同意，就不想让人说巴结他们。女方家有钱有势，生活条件不知比俺家好多少倍。”
“你呢？你怎么看待你哥的婚事？”
“我哥处的对象叫关玉燕，是俺们队里五朵金花之一，想不到她能喜欢我的哥哥，这是我哥的福气。我在家什么都不能说，因为都是我至近至亲的人，说什么都不合适。我认为不同民族不应该是婚姻的障碍，只要两人情投意合，愿意在一起过日子就行。”
“你刚才说什么‘五朵金花’，那一定都是美女了，有没有你喜欢的人？”
“你说哪去了？她们都可以算是我的姐姐。我在生产队干活的时间不长，和她们没有太多的交往，谈不上喜欢不喜欢。你怎么像审犯人似的问这么多事儿？”
“咱们不是闲聊嘛，随便问问呗。我还想问你一件事行不行？”
“问吧，问了这么多，还能差一件呀？”
“你想找什么样的对象？不是朝鲜族你愿意吗？”
“这个事儿我还没想过，我现在也不是找对象的时候，但民族问题不是障碍。”金勇酒气上涌，看着凤萍心里突然有了一丝冲动，他马上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又说道：“俺们今天抓鱼在饭店加工，大伙喝了一顿酒，我有点儿喝多了，身上热，得出去凉快一下。”
“天黑了外面凉，出去容易感冒，你还是喝点儿水吧。”
“不，我不喝水。”金勇起身走到外面。天上繁星闪烁，月亮在东山露出了笑脸，好像在嘲笑他喝醉了酒。一阵晚风吹来让他清醒了许多。凤萍随后出来递给他小板凳，说道：“酒喝多了伤身体，好多人都吃了这个亏，你以后也得加小心。”
“你说得对，酒桌上有你的话，我可能就少喝酒了，可惜你不是男的，也不是我们转运站的人。刚才你问我找对象的事儿，现在我想问你了，你的条件好，肯定会有很多优秀的小伙子喜欢你。这可是你的秘密，可以不说。”
“有没有小伙子喜欢我不知道，可我看你是最优秀的小伙子，找你这样的人就行了。”凤萍又笑着问道：“你愿意不愿意和我处对象？”
“开玩笑。咱们是朋友，是最好的朋友，处对象可不行，因为咱们不在一个档次上。我劝你别小看了自己，你有工作人漂亮，找对象可以说是百里挑一，可不能稀里糊涂把自己打发了，更不能找我这样的人。”
“就算你说的对，你再具体说说我应该找什么样的对象。”
“条件首先是要有好的工作，端着铁饭碗。二是人品好，长得帅，读过高中以上的学校。三是家庭条件好，家有父母兄弟姐妹。你要是找了这样的对象就吃穿不愁了，有公婆疼你帮你，那你这一辈子就享福了。”
“天下最难处的就是婆媳关系，找你就不存在这样的问题。”
“说傻话。有婆婆照顾你省了多少事儿？有了小孩儿······扯远了扯远了，这酒喝得真闹心。”
“那是你的观点，想的太完美了。我不知道你对我有什么样的看法，可我喜欢你，你说句实话，喜欢我吗？”
“当然喜欢了，要不然我能坐在这儿嘛。对我来说你好比天上的仙女，虽然喜欢却有着遥远的距离，可望不可及。我知道自己的半斤八两，得不到的绝不强求，也不去费那个心思，人只有这么活着才轻松。”
“什么仙女？什么可望不可及？你想拒绝就直接说，用不着拐弯抹角。”
“你别生气，我说的是事实，也是心里话。假如咱俩谈恋爱，引起的风波大概是地动山摇了，不知要比我哥他们闹的风波大多少倍，会给你带来不可想象的伤害，甚至伤害到你和父母的感情，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结果。你不知道没有父母的痛苦，那叫切肤之痛。父母生养儿女不容易，他们总想着让儿女们都有个好的归宿，做儿女的不应该违背他们的心愿。婚姻的事情离咱们远着呢，说说可以千万别当回事儿。哎，那边过来的人好像是刘师傅，让他看见咱俩这么晚了在一起可不太好。这样吧，我过铁路在大墙豁口等你，然后送你回家。”
“行啊，你能送我回家太好了。”
金勇匆匆穿过铁路，在大墙豁口停了下来。回头看见凤萍和刘师傅说话，过了好一阵她才走过来，问：“你怎么耽误这么长时间？”
“刘师傅和你一样喝多了，说起来没完没了。怎么，你等着急了？”
“急倒是不急，看见刘师傅比比划划大声说话，我以为你做错什么事儿。走吧，你从哪条道回家？”
“最近的路就是从前边的小胡同穿过去过横道，再往左拐走十分钟就到家了。可是在横道那块儿到了晚上总有几个臭小子拦路要钱，动手动脚的烦死人了，我只能绕大弯从粮库那边回家。”
“今晚咱们就走近路，我会会这几个臭小子，看看他们是什么来路。”
“他们可是五个人，最少的时候也是三个，你怎么和他们说呀？”
“哼，别说是五个，就是十个八个我也有办法对付，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别管我干什么你可不能害怕。你在前头走，我跟着你。”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胡同，准备过马路时，坐在路边的四个小子站起来拦住凤萍，其中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留着小分头的小子笑嘻嘻对凤萍说道：“哎哟，孙姐来了。好长时间没看见你走这条路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想俺了吧？”
“上一边去！我没工夫和你闲扯。”
“哟，没想到孙姐长脾气了。你给个买路钱就放你走。不然嘛，俺哥几个把你弄到黑胡同里，到了那儿给钱也不好使了。”
“你敢！”金勇听到这里气不打一处来，忘记了马友德关于打架说的那些话，他一个箭步从胡同里窜出来抡起巴掌朝小分头打过去。小分头身子一歪，居然躲过了巴掌，但他不知这只是金勇的虚招，没防备金勇的飞脚被踹了个四肢朝天。金勇踩着他的胸脯说：“你别动！动一动就让你吐血。你们几个小兔崽子真是长了狗胆，竟敢在这里拦路抢劫，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另外三人中的小胖子说：“你是勇哥，我认识你。俺们错了，不该在这里胡闹，你饶了俺们吧。”
“你怎么认识我？”
“我叫刘凯，是马友德姨家的小弟，以前在他家后院看见你练武术。”
“认识我就好。你们身上是不是带着刀?都交出来！”
“俺们三个没带刀。”
“我明白了。”金勇将小分头提起来，从他身上搜出一把短刀，“你是领头的吧？说，带这个干什么？”
“我领他们闹着玩，这把刀是用来削苹果的，没干什么。”
“啪！”金勇结结实实给了他一耳光，打得他眼冒金星，再一个耳光让他口鼻出血，然后又一脚又将他踢倒，喝道：“你这个狗娘养的，刚才你想把孙姐怎么着？说！”
小分头爬起来跪在金勇面前哭道：“勇哥，我再不敢了，再不敢惹孙姐了，饶了我吧······”
小胖子：“勇哥，俺们保证以后不干这事儿了，求你饶了俺们吧。”
小分头又跪在凤萍面前：“孙姐，我不该惹你，我不是人，求你和勇哥说说，救救我呀······”
凤萍对金勇说道：“好了好了，他们岁数小不懂事儿，也都认了错，算了吧。”
“那好，看在你们孙姐的份上饶你们一次，不过绝对没有第二次。如果我听说你们还这么干，那我就让你们个个变成废人，不信你们就试试。滚！马上都滚回家。”
三个小的搀着小分头走了。凤萍说：“小分头吃了大亏，以后不会这么干了，但愿他能改邪归正。”
“我这是救了他，要不然他们发展下去将来就得下大狱，还有可能判死刑，到那时候他们后悔都来不及了。”
“小胖子说你练过武术，是真的吗？”
“没有，他那是瞎扯。咱们走吧。”
“不对，你说过十个八个也能对付，再看你对付小分头那两下子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你教教我行不行？免得我老是让人欺负。”
“我真的没练过什么武术，只不过和几个朋友在一起练过举重，玩过单双杠，练的时间长了力气大了一些，手脚灵活一点罢了。”
“好啊，认识了你就有了靠山，是我的福气，今天这件事儿就是证明。我到家了，你进屋坐一会儿吧。”
“不不，可别给你家添乱。”金勇把小分头的短刀交给凤萍，“这把刀的做工不错，你把它当做今晚这件事的纪念品留着，还可以用来防身，削苹果也行。我回家了，祝你做个好梦。”
“我的好梦就是和你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