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钟清与云玦在客栈吃饭,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奇怪,云玦一直看着钟清,可当钟清抬起头的时候,他却很快转开了视线,钟清注意到了他转开视线的动作,没有说话,两人显然都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情,为了掩饰尴尬,钟清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这客栈投宿送了两餐,老板娘端了两碗面上来,把碗筷一放,回过头继续骂骂咧咧。她骂的是投宿在钟清隔壁房间的那对客人,昨夜那动静显然不只是钟清与云玦两人听见了,老板娘梦乡中被那叫声吵醒,若不是被丈夫死死按住,她这暴脾气早就抄起袖子就冲到楼上去了。
“叫叫叫!叫了一晚上!生怕人听不见,两个大男人也不害臊!”
钟清喝着茶,他差点一口水喷出去,他这才知道昨晚隔壁那对客人是男的。老板娘继续熟练地骂人,钟清与云玦两个人就坐在角落里一声不吭地听着,虽然明知道骂得不是他们两人,但两人之间的怪异气氛却让这个画面非常的……难以描述。
终于,钟清甩了下筷子上的水,递了一双给云玦,“吃东西吧。”
云玦看了他一会儿会儿,伸手接过了筷子,正要低头吃面,忽然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道:“你昨晚……”
钟清知道这个时候一定要保持镇定,他要是没接上话,这场面就崩了,“是你自己非要让我告诉你的。”
昨晚两人在房间中说着话莫名其妙就吵起来了,你一言我一语,钟清也急了,你自己年少无知不上道这还怪我?最后也不知道他哪句话又说错了,这人扭头就走,他一把用力扯了回来,然后他给无知的少年手把手传授了一堂生理健康课,当时少年看着他的眼神整个都变了,再准确点说,跟傻了一样。
钟清道:“别矫情了,我看你当时不是挺舒服的?”你这搞得好像我猥亵了你一样?
云玦一下子抬头看向钟清,他的眼神更加怪了。
“人到了一定的年纪,都有正常的生理冲动,朋友之间互相帮一把也很正常。”也没必要这么尴尬吧?他寻思其实挺正常的一件事,朋友之间要好了常有这么玩的啊!
云玦道:“你以前……也和别人这样过?”
这倒没有,我们这种人一般自力更生。但是钟清为了让少年知道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点了下头,“师兄弟之间经常这么玩啊。”
云玦的眼神似乎变了些,忽然开口道:“和唐皎?”
钟清眉头很轻地抽了下,显然他有些意外能从这少年嘴中听见“唐皎”这名字,估计平时念叨太多了,给这人记住了,在对方的注视下,他继续慢慢地点了下头。
云玦不知为何没有再说话,他低头吃面,筷子夹了两下,没有夹起来。
那一刻,钟清心中想的是:少年,真当这世上谁都和你一样傻啊?我那些师弟一个个可都是人精,奇淫巧技无师自通,三教九流来者不拒,还轮得到我来教他们这些?还唐皎,唐皎他吃饱了撑得和我玩这些?就人家那脸那家世人家十四岁就已经在风月场横着走了好吗?比我会玩多了!
据说朋友之间三大铁是一起同过窗、一起嫖过娼、一起坐牢房。和情爱之事沾边后,男人之间的关系确实会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彼此之间更加了解了,钟清就觉得他现在看眼前的少年分外的顺眼,虽然云玦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是落在他眼里却完全没有了之前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这少年确实挺单纯的。
钟清见少年低头吃东西,忽然又想要逗他,“喂。”
云玦抬起头。
钟清道:“昨天我看你挺乐在其中的,是不是感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看在你照顾我这么久的份上,以后这种事你要是不会自己解决,再来找我教你啊。”
筷子上的面条忽然啪一声掉进了汤碗中,云玦盯着分明是在嘲笑他的钟清,“走开!”
钟清识趣地闭上嘴,看少年低下头继续吃东西,钟清提醒道:“对了,忘了和你说个事,时间太短的话,以后和姑娘在一起会被说你身体不行啊。”
云玦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钟清。
钟清自然知道少年第一次控制不住是正常的,但是逗这孩子太有意思了,他补了一句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说出去。”
云玦成功被弄得吃不下去东西了,他快要被气死了。
在钟清与云玦到处游荡的时候,道门发生一件大事,引起了轩然大波,天衡宗更是立即召集了所有清妙阁弟子商议:龙珠现世了。
据传,天都府那位夏夫人,在新婚后不久,向夏正则献上了一颗龙珠,真假不知。
作为千百年来和天都府一直明里暗里较劲的死对头,天衡宗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早就一石激起千层浪,除天衡宗外,紫微宗、太元宗以及其他各大宗门也闻风而动。面对接踵而来的纷纷议论,天都府这次一改往日藏着掖着的风格,白羽仙鹤衔着请贴从灵云山不断飞出,天都府夏老宗主下令敞开大门,诚邀天下修士来天都府参加金丹大会。
天衡宗清妙阁中,几个人还在商议。
“先把在山外的弟子都召回来。”妙妙真人道,“对了,钟清还没回来?”
云霞道人点了下头,“自从上回收到灵云山寄回来的书信后,就没信了。”
“灵云山?他人现在何处?”
云霞道人摇了下头。
“派人把他找回来,别出什么事!”
一旁的唐皎啪一声利落地合上了手中的折扇,道:“我去吧。”
妙妙真人摇了下头,“不不,近日事情多,你还是先留在山上,捎信让祝霜去找,他近日正好在天都府那一带附近,找起来也快一些。”
“不会出什么事吧?”
妙妙真人摇摇头,“应该不会。”钟清那人他了解,瞧着吊儿郎当不着调,但该用脑子的时候比谁都精明,吃不了亏,估计是游山玩水晃荡丢了。
一旁的云霞真人道:“天都府那金丹大会我们派人过去吗?”
妙妙真人道:“都知道我们与他们不对付,道门如今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们家龙珠,去了到时万一出点什么事儿全赖我们头上。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没必要走这么远的路去看人家显摆。”
“好。”云霞真人道,“那就说这些日子我们在准备祭拜道祖,抽不出工夫了。”
妙妙真人点了下头。
此时晃荡丢了的钟清正在河边与少年一起等船来。
“我怎么觉得我们俩离天衡宗越来越远了啊?”没听见声音,钟清侧过头看着冷着一张脸的少年,忍不住笑了声,“你不会这么久了还在生气吧?”
云玦并没有看他一眼,河水潺潺从他脚下流淌而过,鞋子湿透了,他索性脱了鞋卷起衣摆坐在河边,冰凉的河水从脚背上迅速地冲过去。
钟清上下打量着他,道:“等回天衡去,我送你一把剑吧。”
“不要。”
钟清看笑了,道:“行行,不要就不要。”还挺横。
钟清:“你同我说说你的名字吧。”见云玦不搭话,他道:“我看你总是不高兴,你以后就叫不高兴好了。”
云玦起身要离开,钟清立刻拽住了他,“等等,别走别走!”
“松开!”云玦用力往回扯自己的袖子,钟清忽然松开手,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肩膀吃痛地低下头去。
云玦看着又来这招的钟清,“你能别装吗?”
钟清低声道:“不是,我是真的疼,刚刚被你拽着了。”
云玦最终还是捞起衣摆低身去查看他的伤势。
钟清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很严重啊?”
云玦道:“一点事也没有。”
钟清低头很快地笑了下,抬起头道:“那可能是内伤吧,这样你帮我揉一下,就肩膀和肩胛骨上面。”
云玦:“……”
最终云玦还是坐了回去,他抬手帮钟清按着,脸上那副冷漠的表情看得钟清想笑。
日薄西山,水天一色,人间长达三个月的盛夏白昼终于要过去了,日落的光洒落在江面上,也笼罩在江岸上的两人的身上,白鸦徐徐地从林中飞过,一阵久违的凉风吹了起来。
钟清看着少年近在咫尺的脸,肩上那只手还在不轻不重地按着。等他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落下山去了,最后的一点阳光晒在人脸上暖洋洋的,少年的侧脸像是在发光一样。
云玦:“好点了没有?”
钟清道:“好像好了。”
云玦这才把手收回来,两人继续坐在河边等着船来。
钟清心里一咯噔,刚刚看着那张脸想什么呢?
太久没接触过姑娘,心理变态了?
云玦并不知道钟清在想什么,他低头整理了一下袖子。钟清摇摇头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给甩了出去,错觉,错觉。
两人一直没等到船,天色越来越黑,不知不觉地五六个时辰过去了。
云玦仍是一动不动地坐在河岸边看着远方,白日的辉光散去,有碧绿的光从草丛中升起来,他回头看去,萤火小虫在寂静的最后的夏夜里飞舞着,汇成了一条碧绿的广阔的长河,涌向了遥远的、未知的旷野。
有几只从少年的眼前飞了过去,少年安静地看了会儿,然后他回过头,看向大概在半个时辰前就无聊到躺在他腿上睡过去了的钟清。
少年慢慢地低下头,凑近了盯着这张脸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钟清睡得并不安稳,他连着做了一晚上奇奇怪怪的梦。
他梦见自己回到了天衡宗,过河的时候,他的鞋子掉进了河里,此时,一个长得和妙妙真人一模一样的河神从水里冒了出来,河神从袖子里拿出一只金鞋子。
“这是你掉的鞋子吗?”
“是。”
“……”长得与妙妙真人一样的河神道:“你再看看?”
“没错,这就是我掉的鞋子!”
妙妙真人版河神把金鞋子给了他,从另一只袖子里拿出一只银鞋子,“那这个是你掉的鞋子吗?”
“是!”
“……”
妙妙真人于是把银鞋子也给了他,又从水里捞出一只鞋子,“所以这个也是你掉的鞋子?”
“不是,没见过。”
“你他妈真有你的啊!”妙妙真人版河神道,“因为你一点也不诚实,所以你可以向我许一个愿望,我都会满足你。”
钟清:“我想要再许一千个愿望。”
“……”妙妙真人版河神:“你是想娶全天下最温柔美丽的女人,还是全天下最丑陋霸道的女人?”
钟清:“那我当然想娶全天下最温柔美丽的女人。”
妙妙真人版河神:“好的,你的愿望就是娶全天下最温柔美丽的女人。”
钟清:“这也可以???”
妙妙真人版河神没有再说话,只是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田螺狠狠地砸晕了钟清。
钟清拿着那个田螺回到了家,放在水缸中养了起来,从此之后,钟清每次睡醒都会发现房间焕然一新。钟清于是开始装睡,果然到了半夜,水缸中一阵异响,一个美丽的背影从水中冒了出来。
那个美丽的背影开始了忙碌,洗衣做饭,打扫房间,还不忘给花浇水。
钟清:“你就是田螺姑娘吗?”
黑暗中,那个背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钟清:“你就是我想要娶的世上最贤惠、最温柔、最美丽的妻子。”
两人于是来到了床上,在黑暗中快乐了一整个晚上,田螺姑娘又温柔又体贴,钟清觉得自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她,不可自拔。
次日,钟清道:“来,让我好好看看你长什么样子。”
钟清抬手将灯移了过来,当他看清那张分外熟悉的少年的脸,“……你为什么会长成这个样子?”
哐一声,钟清直接后退着从床上摔了下去。
少年对着目瞪口呆的钟清道:“说实话,你一直欺负我是不是喜欢我?”
“你可拉倒吧!”
“可是你昨晚不快乐吗?”
河岸边,妙妙真人版河神正在磕着瓜子,几个斗大的字就这么在钟清的脑子里炸开。
你昨晚不快乐吗?
不快乐吗?
快乐吗?
乐吗?
河岸边,云玦正在低头拧着眉盯着睡着了的钟清看,钟清忽然说了一声“操”,他从梦中惊醒翻身就坐了起来,云玦猝不及防没有来得及躲开,两人亲到了一起。
云玦一愣,微微睁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