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先明走进那家画馆，看到很多年轻的孩子在画画，模特站在中间，摆着各种姿势。

他认真地看着，然后带他进来的人提示他，观赏时间已经到了，若要继续看，必须再充费。

他立刻冲了一笔钱，然后被安排在了一个很好的位置。

这个位置，很像古罗马的斗兽场旁边的位置，而那些画画的孩子跟模特，很像上场斗一个生死的兽和人。

他看到第三天的时候，一个男人来到了他的身边，指着那些画画的孩子说道:“他们中间，至少有一半是父母钱多，为了让孩子有一门艺术而送来的，剩下的一半是自己想画画，家里也刚好有那个条件的。

他们中间，其实没有一个人有天赋。”

母先明摇头道:“画画的天赋，其实没有那么重要，技法跟身后的资源，以及时代，也有很大的关系。”

“对，比如梵高。”男人接话道:“梵高在现在看来，是有顶级天赋的画家，但是他在世的命运，何等凄惨。

这也是我说服这些孩子们的故事之一。

在那个时代的梵高，被认为没有天赋，在自己的时代，被认为有天赋，且能卖个好价钱的画家，其实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男人说完，有些遗憾地叹息，然后看着母先明道:“不知道你，有看上哪位？他们的作品，可以给你很便宜的价格，你若有那个兴致，可以带他们出去，让他们单独给你画画。”

母先明摇头道:“我只是对群体感兴趣，对这个场景感兴趣，对他们具体的个人，没有那么大的兴趣。”

母先明看完自己购买的时间，回到了诊所。

他们聚集在一起，将所有的讯息给了刘信函，大家一阵沉默。

“刚开始吧，会觉得你乱来。”刘信函看着白悠悠，眼神里带着很多明亮的色彩:“会觉得你不懂规则，不懂人，不懂这个既定的世界。

可如今却觉得，若没有你来打破这个世界的既定规则，我们也看不到这样的地狱，我们更看不到伪装成天堂的地狱。

无论你深陷怎样的囹圄，在这件事上，我愿意挺你到底。”

“我也愿意。”白欣媛在旁边附和。

“关键是，他们的这些手段，是如何被合法化而不被人察觉的？”李萧言皱眉，看着母先明，再看着刘信函:“难道，你作为律师，从来都不知道，这里面，有这么多的灰色收入跟不堪吗？”

“那里收费很高，环境很好，模特是顶级的，各种器物都是顶级的，家长若是将孩子送到那里，比送到学校，甚至普通的培训学校，还要安心。

而他们画画本来就很勤奋，教他们画画的老师很专业。没有可以让家长们怀疑的点。

按照这个链条的设计者背后成型的诱因，我总觉得，这一连串的事件，所有的设计者，都是出自这个人。”

…………

“你好像没想象中恨他！”魏律师站在自己的律所前，看着秦小范，眼睛里都是讥讽:“即便他为了别的女人殚精竭虑，你也好像已经接受了你前女友的身份？

我都不知道，你竟然是这么温柔的人。”

“我去质问过他了，他喜欢的那个女人，根本不喜欢他，人家有男朋友。而且人家的男朋友，从千里之外跟了她到这里，两人的感情，比最恩爱的夫妻还坚固。”秦小范回答道:“我也看过那个男人看她的眼神，像看这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而刘信函看我，从未用过那样的眼神。”

“你倒还自卑到正常了。原本你也可以拥有那样的眼神，每个男人看自己的女人，都是那样的眼神。”魏律师翻个白眼说道:“我也用那样的眼神看你，虽然我看尽这个世界的罪恶，但是看到你我就觉得温暖，世界有不同的色彩，这是个普遍性，你不用这样羡慕。”

秦小范看着魏律师的眼睛，却并没有看到母先明看白悠悠那样的眼神，她看到了别的，而那些别的，曾经让她相信那是爱情，但如今看着，很奇怪。

“我先回去，昨夜我没睡，因为这件事。”秦小范说着离开了魏律师的视线。

——乌合之众，总在这种关键时刻，会被一些莫名其妙的力量给拉偏。魏律师这样想到。

这明明一个行动自如的正常人，做起事来，还不如精神病院的那个行动被禁锢，行为已经失常了的女人。

还真是够讽刺！

秦小范说那些话，其实心里很空寂。

但是自从她住到了刘信函的房子里，过往的点滴总浮现在心头，他努力工作到深夜，他将灯光调整到最暗，他跟她在一起的时间，眼镜重新配了三次，她从未听到他抱怨。

他成立了律所，她也从未听到他炫耀，甚至他一点也没变，只是更忙了，总跟不同的人见面，其中就有那个跟他同姓的女老板。

她也听说过，苟富贵，勿相忘。

若不忘，是很难得的品质。

这个很难得的品质，在刘信函这里，其实是很普通的品质。

他有了自己的律所，有了自己的团队，接到了不错的案子，他也从未待她不同。

她总觉得，他变得更好了，他用了某些肮脏的手段，所以要抛弃她了。

但是，从她自己搞了那么一出之前，他从未有要跟她分手的迹象。

难得的休息日，他还会在家里打扫卫生，给她洗衣物。

她想到他仔细给她清洗衣物的表情，就莫名想哭。

他矜持，他稳重，若非她一直追他，主动地靠进他，甚至他同意了他们的男女朋友关系，也不见有任何更夸张的亲密行为。

第一次亲吻，他脸通红。

他性子冷淡，但是希望她住到他的房子里。

她当时只觉得，他是想跟她发生亲密关系，但事实上，他们住在一起好久，他什么也没做。反而是她主动了，他才从了她。

若不是为了跟她行肉体上的欢愉，为何要跟她住一起勒？

是为了减少她的房租吗？

她自嘲地想了想，突然，她站住了。

她在那个时候，确实有跟他抱怨过，房租太贵，加上水电气，她一个月支付起来很艰难。

因为她要每个月寄钱回去家里。

她想到这里，有些难以置信，然后她想哭，但是她看到了白悠悠。

这个女人，完全素面朝天，并不出众，身材干瘦，表情也很中性。

这个女人，究竟哪里来的 魅力？让她的男人，待如同这世间，最珍贵的事物？

她跟她对看，然后白悠悠开口道:“我们需要坐下来谈谈吗？”

她点头，两人走进了咖啡馆，然后到了两个人的位置，各点了咖啡。

“母医生，很喜欢你吧？”秦小发开口，觉得自己像个可怜人。

“我不太知道。”白悠悠回答道:“但是，我很喜欢他。”

秦小范很惊讶，因为她看不出，白悠悠有喜欢母先明的痕迹。

“我勒，不太容易睡着，特别的换了新的地方。但是，有他在，我就能睡着。”白悠悠说道:“等我发现这个事实之后，我回头看我们之间的关系，有种奇怪的链接。

我勒，也不太管他的想法，我能够确定的是，我喜欢他，因为喜欢，因为信任，因为还有很多其他的感受，所以才能在他身边安睡。”

秦小范听着。

“我不会掩饰自己的行为，在他的面前，也不需要完美，甚至，我在他的面前，学会了正视自己的缺陷。”白悠悠说道:“我不那么漂亮，我短发，我没有半点的女人的温柔，我甚至，在很长的时间里，就不是男人会喜欢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