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叔没有再说下去。

可我至少基本确定，杜明的死，不是单纯的“意外”。

在人间法的层面上说，要真是命数，被选中做替死鬼，这只能是“意外”。

毕竟警察不是道士，抓不住找替身的横死鬼。

但是，利用他人的性命“过桥”，这就是赤果果的犯罪了。

那怕这种罪，因为犯罪手法不在《刑法》规定的范围之内，没有办法入刑。

贵叔显然看出我不只是好奇才问这事，不过并没有告诫我什么，而只是叮嘱我“江湖生存之道”。

明哲保身。

我这哪里是多管闲事啊，分明身不由己嘛。

“朋友，上货吗？”一个鬼鬼祟祟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望了过去，发现这个眼睛一大一小的老鼠脸胡须男，脚下有影子。

看着这人，我不由想到佟彤。

当然，佟大警花可比这人要标致千八百倍。

我说的是他的眼睛。

这就是典型的天生“阴阳眼”啊。

没想到那小妮子挺有见识，知道“阴阳眼”还有这个意思。

看他有意无意地避开旁边两位“朋友”，我便猜到传闻是真的。

还真能看穿阴阳呢！

“朋友哪里来。”我面无表情地问。

能这个时候来出货的，肯定不正常。

“别误会，是我一亲戚前两天托梦，说您摊子有这说法，我也不知道真假，就过来问问。”他讪讪地说。

口里说着“别误会”，我要是真不“误会”，那误会可就大了。

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请他亮一亮。

阴阳眼往旁边挪了挪，直到拐了弯，这才停下。

两位来兴趣的朋友一脸疑惑，显然不知道，对方能看到他们呢。

“祖传的。”他摸出一块血玉，却没有搁在摊子上。

我双眼不可察觉地一凝，冷冷地说:“朋友，行有行的规矩，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说着，我又看了两位朋友一眼。

这回他们倒是精灵，飘忽着一左一右往阴阳眼两旁靠去。

阴阳眼顿时一头冷汗冒了出来，头顶上几根毛发都要结出冰霜来。

“朋、朋友饶命，我、我只是受人之托！”

就您这双眼睛，好歹和他们这些“朋友”从小处到大吧，至于怕成这个样子？

我心里一笑，语气却更加阴沉:“给我一个饶你命的理由，不然，过几天就再来做客吧，我给你优惠。”

两位朋友非常配合地“呵呵”笑了起来，估计还灌进了阴阳眼的耳朵里。

“那、那位掌柜的还、还活着，他、他们说了，只要一、一千万的货，就放人！”

阴阳眼抖抖索索地说完，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知道要货不要钱，看来不仅是老道行，还挺自信。

“时间地点。”

“今天天亮之前，西、西湾广场地下停车场。”

这是摆明了知道我手里有能值一千万的货啊。

“你们怎么知道我手里有货，而且就一定会去？”

“您那天去那位掌柜的店里，我、我一朋友瞧见了。”阴阳眼非常主动地交代，“那批带血的，其实就是个套，我们一直等着他出，没、没想到他能忍到现在，人、人也没出事。”

“刚好见到您，带、带着画去……”

的确是那幅“赝品”惹的祸。

我这两天东奔西跑，去的一趟地方，就是古玩城，找了文掌柜介绍懂字画的老行里手，恰好旁边店铺就有一位字画行的老掌柜，便给请了过来。

没想到就被有心人算计上了。

只是文掌柜的好歹混了半辈子江湖，怎么可能被人盯上这么久都全无察觉。

再说了，他能摆我一个和他没亲没戚的人出来，还指望我冒险去救？

再退一步，就算我傻头傻脑地过去了，他敢将自己的命交这么个人手里？

这摆明了就是早有准备，只差等人报警嘛！

“我说你们刚出来混？真当自己嘴大吃四方？”我冷笑一声，然后拿起手机，就拨了陈喜的电话。

好歹还是合作关系，直接拨打110，太显得不近人情了。

现在都半夜三更了，我自然不会打扰佟彤，这家伙的起床气可不小。

报完警，我又掏出一百块钱，递给了阴阳眼。

阴阳眼怎么可能不知道我是要干什么，忙不迭地点头，一边爬起来，一边哭着说:“出、出，老板价格合理，不出，那、那是被、被雷劈！”

钱货两讫，我将血玉收好，非常满意。

没想到我摆个地摊，坐着都能捡到漏，自然心情美妙。

“您、您不怕我……他们撕票？”“走了宝”捡回一条命，阴阳眼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

“你觉得我是文掌柜什么人？”

“亲侄子啊，那掌柜的亲口说的。说只要我拿着这个‘后手’，您见了就知道了。”阴阳眼自以为聪明地分析，“不是亲近的人，那批带血的，肯定不知道。他当时用的手段可不光彩。”

得，平白无故被利用了一回不说，还矮了一辈。

这个老狐狸！

早知道不那么爽快报警。

懒得理会那只老狐狸的套路，我反倒对这个不靠谱的团伙生起了好奇心。

“这个时间点，你们怎么会选在西湾广场？”

“我们老大是个高手，不怕那些东西，而且，只有像您这样的人，才敢去那种地方，这样也就避免人多眼杂。”

听着挺有道理。

“你们老大有多高？”

“一米六。”

“噗！我问的是高手的高。”

“那我就不知道了，总之很厉害，里面那么多横死的，都不敢靠过来。”

“听你的话，还不是（流）窜（作案）的？”

“不是，我们地盘就在这附近。”

“哦，能在这附近开盘口，还挺有背景的？”

“那是，我们老大在本地道上也是混开了的，要不是最近遇到了点事，也不会打您的主意。”

“不知贵老大名号？”

“江湖人称麻九爷！”

“一脸麻子的麻？”见他点头，我又给光头黎力打了个电话，问起这号人物。

这些混道上的都是黑白颠倒，还没天亮，肯定玩得正嗨。

果然，电话接通，背景声音非常吵。

黎力在里面嘶吼了一句“小爷，稍等”，接着我便听到电话那头渐渐安静下来。

听了我提起的这号人物，黎力嗤笑一声，道:“您说那九麻仔啊，前段时间混得挺开的，不过得罪了我们洪家，现在不知躲哪里去了。小爷怎么听说过这小子？”

原来是遇到这事，怪不得急着要敲一笔，好麻溜跑路。

本来还只是想问问，没有别的意思。毕竟是自己的事，请洪家的人出手，不仅丢了情分，还过了界线。

不过，有这么个由头，反倒成了我给洪家送了个顺水人情。

自然不会想着把自己摘干净，毕竟这种事情瞒不了。

“刚好，他打起了我的主意，现在正在西湾广场地下停车场等我上门呢。我已经报了警，不过他在这一带混了这么久，未必就会被逮住，你们应该还有机会。”

“这兔崽子，简直不知死活！小爷您等好了，我铁定卸了条胳膊给您送去。”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