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我没有心思去猜想到底会是谁泄露了打神棍的秘密。

江心镜前，打神棍所化的巨大黑龙纵然遮蔽了半个天地，面对界外暴雨的侵蚀，它似乎依旧无可奈何。

而且，在江心镜的照射之下，它的动作明显迟缓起来。

这让它愈发地愤怒。

黑龙长吟一声，竟然将笼罩它的磅礴雨水悉数震成汽雾，接着它张开巨嘴，将漫天汽雾一口吞尽。

旋即，这汽雾化作无数冰锥，被它喷吐而出，仿佛万剑齐飞，直刺不过纵横九寸的镜心。

但这毕竟是一件封龙法器，就连龙都可以封印，何况区区冰锥。

遮天蔽日的冰锥撞击在九寸镜心上，竟然没有办法逾越分毫。

冰锥入镜，如同没入汪洋，仅仅是泛起了无数涟漪。

黑龙怒极，竟然咆哮着直接冲向手持江心镜的神秘人，龙口怒张，想要将他连同镜子一同吞噬。

这不是鸟入樊笼，自投罗网吗？

我连忙转动心念在它面前划开一条巨大的裂缝，让它穿入其中，免得飞蛾扑火不说，更是正中敌人的下怀。

这个来自鬼市的“高人”，祭出江心镜这样的重器，自然不可能是为了降雨，以干扰这个世界。

黑龙在我旁边的空间缝隙中穿出，硕大的龙目怒瞪着我，哪怕明知道我刚才救了它一命，它依旧极度不爽。

“不用谢。”我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你要是被收到镜中，我最多只能把镜子抢回来，然后拍卖个好价钱。”

说完还不忘补一刀:“你知道，我最近很缺钱。”

黑龙这才安静下来，转而怒向远处的持镜之人。

大雨依旧磅礴，不断地消耗着我们的心力，一旦心力枯竭，心之境不但会崩溃，就连我和闻无虞，也会受到反噬。

那就不是服务器宕机这么简单了，就连系统都要崩溃。

我拿出珠子，发现这颗透明如同玻璃珠的神秘法器，居然也变得朦胧起来，就像不过寸径的空间内，同样有雨。

即使知道这是心之境的本源，然而，对于这个方外秘术，我只能算是一知半解，远不如闻无虞，更别提冼巍那个变态。

冼巍已死，我无从解惑，这个困境，也指望不上同样好不到哪去的闻无虞，我看了黑龙一眼，心里有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黑龙暴躁地咆哮起来，意思应该是:有屁快放。

“你难道没有什么很厉害的神术之类的？”我语焉不详地问。

我看到它那双巨大的竖瞳里萦绕着迷茫，叹了口气，心中道:“既然如此，只能解开‘心之境’了。”

指望我上去和神秘人对干，这比河伯本尊降临更加不现实。

黑龙鄙夷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巨大的身躯迅速缩小，却一直没有消失。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发现，自己竟然失去了掌控这个心之秘境的权限。

这事情，怪异得简直就像是单机电脑中了木马。

我握住无奈化作打神棍的黑龙，顾不得讥讽它，迅速逃遁。

然而那个手持江心镜的神秘人却如影随形，不紧不慢地吊在我的身后，就像要看我往哪儿跑似的。

我试探了几次，发现这个秘境同样不在他的掌控之下。

靠，不会是闻无虞吧？

我心中警钟陡然敲响，连忙看向手里的珠子，无论我的心念如何转动，如何呼唤，珠子里依旧一片阴霾。

被现实里下进来的暴雨浇得千疮百孔的世界终究成了我逃遁的阻碍，就在我站在崩溃的田野前，准备弄碎手里珠子时，雨水骤然停滞。

是的，这磅礴的雨水，维持着下落的态势，却陡然停在了半空之中，仿佛时间停止了一般。

这一点，可是我仍能掌控这个秘境时也无法做到的。

因为这是从现实中落下的雨水。

神秘的持镜人来到了我的面前，并不急于出手，而是化身讲解员，互动了起来:“知道为何这雨水可以洞穿虚实的界限，降落在你们精心布置的心灵秘境么？”

我非常配合地摇头。

毕竟，无聊也是无奈。

“看来，你对自己手中的珠子真的一无所知。”哪怕他此刻仍然全身笼罩在黑色的斗篷大里，我仍旧能够感受到，他炙热的目光，此刻落在了他口中所指之物上。

“请赐教。”我非常有礼貌地朝他拱手。

“我看得出你的苦恼。”他并没有如我所愿，说出珠子的秘密，又当起了知心大妈，“你施展的这个心灵秘术，正好将之展露无遗。”

我心中一动，知道他说的话至少后面这句是真的。

“虚与实之间，本就没有界限。”他意味深长地说，“既然如此，何来分别？”

后面这声喝问，直接震动我的心灵，以至于这片天地，竟然也颤栗起来。

心灵，心灵。

我喃喃地念着这个词，他从一开始的措辞中，似乎就有意将“心”和“灵”合二为一。

我毫不怀疑他别有用心，只是，此时的我，无从所辩。

“既无分别……”他继续说道，那怪异的腹语腔调，此时却充满了蛊惑之意，“何须分别！”

打神棍在我手中剧烈颤抖，这才将我从须臾的失神中唤醒过来。

我悚然一惊，知道他所言无论真假，都是想在我心中的这道裂缝里种下“魔种”。

一旦种子生根发芽，我的这个心魔，恐怕再也无法根除。

“把你手中的珠子和棍子给我，我便授你此道。”见到我从他的忽悠中清醒过来，神秘人依旧不躁不恼，狮子大开口道。

我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冷冷说道:“只要你吞得下。”

话刚说完，大雨便继续磅礴起来。

不是我有所悟，而是闻无虞，这家伙终究没有背叛。

他刚才被一股力量完全排斥出了“心之境”，直到此时才得以重新介入。

可以确定的是，那股力量，并非来自我面前的这个神秘人。

“是虚是实，我自会慢慢探究，现在，还是请你好好品尝一下，这个秘术的真正力量。”

我将手中的打神棍提挥而起，如拨万钧。

随着我的动作，心之境内，山河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