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伊达尔头前的法杖，收回身前。熄灭手前亮起的术式，萨满盯着眼前恢复清醒的少年，轻叹了口气。

“伊达尔你……根本没有之前那段时间的记忆是吗？”

本来在伊达尔化身怪物时一直没有攻击自己，让萨满产生了这位少年依然保留几分理智的怀疑，但从眼前伊达尔的表现来看，这个少年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变成那个羊头怪物时的经历。

果不其然，在萨满提出问题后，伊达尔沉思了几秒后，摇了摇头。

努力将注意从脑中不断尝试呼唤自己的羊头骨上移开，抬手拍了拍额头，愈发感觉思绪混乱的伊达尔，看向了远处观望的阿兹，他轻叹了口气。

“那个，阿兹，之前的问题……”

“呵？看起来咱们的人类小伙伴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将伊达尔迷茫的动作收入眼中，阿兹冷笑一声，但心中，却是轻松了不少。

萨满与那个突然出现的白发人类也就算了，如果伊达尔也记得本是强势的自己被他按在地上碾压的画面，恐怕阿兹就无颜在这里待下去了。

不过嘲笑归嘲笑，之前伊达尔问自己的问题，阿兹倒也没有忘记。

依靠在石柱前的身子，直起几分，回忆着那数天的光景，阿兹的语气，多出几分自嘲。

“虽然不知道在那之后你发生了什么，但我呢，倒是算，因祸得福？”

数天前，在伊达尔消失后，阿兹，也理所当然地被羊头骨抓住了。由于之前就被这东西抽取了生命，所以失去了伊达尔法术帮助的阿兹，只得在原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无法动弹的阿兹，被亡灵重新送入遗迹石室之中。就如被伊达尔救出去时一样，浑浊的灵魂再次掠过阿兹四肢，将它固定在了地面中。已经坏死干瘪的皮肤，也随着灵魂的注入，继续起了之前未完的转化。

“阳光洒在我的脸上，但我却无法感受到任何温暖，手臂腐烂，露出白骨，可我却无法感受到任何疼痛……喂，萨满，你可曾记得，在部族中交给我们如何保存理智的‘小方法’？”

魂火，轻轻飘动，阿兹依然带着那道冰冷的笑容，却不等萨满回答，他自己便说出了答案。

“数时间。”

时间，不断流逝，从石缝中漏出的光芒，在消失与重现中不断轮回，最终，彻底没了踪影。

隐约记得身躯已经露出脊椎的阿兹，不知何时，除了一片黑暗，再也无法看到任何事物。

身体，不断腐蚀，精神，越发低迷，为了不让自己失去理智，阿兹，开始了漫长的计时。

“一秒，两秒，三秒……有趣的是，我似乎总是会在一段时间忘记了自己之前数的数字，而不得不重新开始数。”

顺着声音，向后竖起三根利爪，阿兹的声音带着笑意，但其话语的冰冷，却已经与珂尔加德没有区别。

不过，阿兹的回忆还未说完，一只略显苍白的手掌，突然制止了这位亡灵的叙述。

盯着眼前沾染几分熟悉气息的亡灵，确认胸口异常已经平息的珂尔加德，睁开了自阿兹说话时便闭起的眼睛。

“所以，你的身体在被死气腐蚀完全转化为亡灵后，羊头骨选择了你作为宿主，将本是哥布林的你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对吧？”

珂尔加德充满冷漠的声音，让还想用话语渲染几分自己悲惨的阿兹愣在了原地。在呆愣了数秒后，它才咬了咬牙，不得不承认了这位巫妖的结论。

“……唧，是的。”

“也就是说，就算变成了这样，阿兹你也不知道这个遗迹，究竟是什么，是吗？”

就在阿兹因巫妖的打断不得不结束话题时，萨满也得到了自己所需的情报。

“呵，我不觉得我与萨满你这个家伙有什么好说的。”

本在眼眶中漂浮的魂火，再次翻出。很明显，虽然姑且停下了厮杀，阿兹也不想和这位尖耳朵的杂种人类多说一句话。

向前迈出一步，阿兹从石柱前站起身，它扫了眼面前三人，位于头骨下的裂隙，不耐烦地咧了咧。

“说起来既然这个伊达尔已经醒了，那你们也差不多该离开了。萨满，你这家伙不会不遵守诺言吧？”

本来在伊达尔刚刚恢复人形时，阿兹便提出过一次让珂尔加德与萨满两人直接离开此地的要求。但被萨满以伊达尔还未清醒否决了。

如今，伊达尔以醒，阿兹最后的耐心，也在几个人类的聊天中来到了尽头。

承受着来自魂火的注视，萨满微微颔首，没有多说什么。

“的确，也是时候离开了。”

淡淡应和一句，抬手略过有些褶皱的裙摆，珂尔加德的目光，在阿兹头前的羊头骨停留了数秒，随后移到了伊达尔的身旁。

盯着这位皱着眉，似乎在想着什么的弟子，些许光芒，从珂尔加德青蓝色的瞳孔亮起。

将按在额头的手掌放入身侧，伊达尔对着远处的阿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有异议。虽说还抱着许多疑惑，但现在看来，已经过了聊天的时间。

见三人没有拒绝，阿兹位于羊头骨下的裂隙，撕裂数分。抬起手臂，漆黑的利爪，直指向了伊达尔的身上。

覆满石室的白雾，轻轻飘动，比起之前可见度不足十米已经稀薄许多的雾气，在伊达尔身后逐渐飘散。

阳光洒落石砖，那条恢复色彩的道路，再次出现在了这片雾气之中。

抬起的手臂缩入雾衣，阿兹盯着远处出现的道路，耸了耸肩。

“路，已经给你们开了。现在就请你们赶紧滚吧。”

转身看向这条略显熟悉的道路，伊达尔咧了咧嘴，忍不住苦笑起来。不同于似乎在石室中战斗许久的萨满与阿兹，对于伊达尔来说，这条道路距离上一次出现的间隔，不过十几分钟而已。

向前，迈出一步，盯着被光芒照亮的布鞋，伊达尔嘴前的苦笑，又添了几分无奈。但正当伊达尔要走出第二步时，一道声音，出现在了他的脑中。

【伊达尔，你现在，已经可以召唤出那颗羊头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