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比亚与欧德，算是同学。虽然在教堂学校中无论是欧德还是托比亚基本都只是听到了彼此的名字，却完全没有交集。

欧德当欧德的差生，托比亚当托比亚的神童，各安其职，本也不该有什么交集。

但作为教堂学校所毕业却没有进入教会的一类人，这两个人生轨迹完全不同的青年宛如恶趣味一般知道了彼此的存在。

“怎么说呢，伊达尔你应该知道你们法师是有关于什么，魔力感应能力的检测吧？”

努力在脑中找出一个伊达尔能听懂的词语，正在向萨文一环中央公园前进的欧德，向伊达尔解释着自己与托比亚的关系。

“你的意思是，在教堂那些神官和法师测试一样，要测试信仰的？”

听着欧德的描述，伊达尔突然有了一种自己年幼时被伊查叔带去法师学院那里做魔力检查的既视感。

啪。

两掌相触，欧德对伊达尔拍了下手。

“没错。虽然有些不同，但差别不大。在教会眼中，他们划分学生的方式，就是学生是否能感受到‘主神’的光芒。”

钻研圣经的文学者是否对主神推崇，修炼武技的斗士是否可以使用圣光，都是神官们在教堂学校中选拔新人的关键。

向前的脚步，略微一顿。欧德仰起头，望了望头顶亮白的天空。但未出半秒，这位脸色刚刚暗下的男子就因为受不了那颗太过耀眼的太阳而不得不垂下了脑袋。

揉了揉有些发痛的眼睛，欧德看了眼一旁沉默的伊达尔，露出了一道尴尬的笑容。

“抱歉抱歉，我刚刚突然犯傻了。咳，咱们继续说……”

停下的脚步，再次迈进，欧德继续为伊达尔讲解着这个伊达尔以前听都没有听说过的教堂学校。

大约是在圣国一百四十年到六十年间，那一代的教皇为了让所有的孩子都可以与贵族子弟一样获得应有的教育，亲自带领一批学识渊博的主教，并花重金聘请了许多当时德高望重的老师，在亚利伊勒创办起了第一所专门为普通人传授知识与技能的学院。

“我们都是主神的孩子，那为什么不能让这些孩子们都获得应有的教育呢？”

这是教皇面对贵族们提出“愚民就是愚民，他们没有资格获得教育”时的回答。顶着无数贵族权贵的压迫乃至威胁，教皇毅然推行了这一行动。所幸，之后从学校出来的学生们，也证明那位教皇所做的一切并没有错误。

“等，等一下，我好像对这段历史……有些印象。”

一对白芒，从伊达尔的瞳孔亮起。他微微皱眉，似乎想起了什么。

虽然伊达尔的历史成绩很差，甚至到了一看圣国历史便会倒头就睡的地步，但他却依稀记得自己之所以会在学校学习直到十五岁成年，就是因为圣国那一次教学改革。

抬起头，看向还在揉眼的欧德，伊达尔终于从自己稀薄的历史知识中找到了与这个教堂学校相关的信息。

“萨斯王国直至十五岁的义务教育还有并痕帝国的公办大学，都是因为这个教堂学校出现的？”

伊达尔的问题，让欧德愣了一下。看着眼前脸色有些不对的少年，他挠了挠脸，侧开目光沉默数秒，摇了下头。

“虽然有关联，但本质上，并不一样吧。萨斯王国推行义务教育的原因与倡导有教无类的华夏帝国关系更深。并痕的大学虽然与那时的教堂学院更加相似，但本质上还是那位勇者国王自己的功劳。”

欧德自语般地嘟囔几句，随即又如想到什么一般，晃动脑袋的速度，又加快了几分。

“似乎有些跑题了。反正伊达尔你只要知道这个教堂学院是圣国时候创立，然后到现在已经完全变成教会那帮家伙培养教徒与工作人员的地方就行。”

教堂学校，早已失去了当初还是学院时为亚利伊勒乃至整个大陆培养人才的初衷。如今的它，不过是教会用于挑选与培养教徒与裁决团的工具而已。

从民间或是贵族中无偿招收学生，合格者会在教堂学校中学习九年，然后视学生对于主神的信仰与对神圣物质的契合程度，由教会负责提供不同的职位。

对于平民家庭，孩子进入教会任职，哪怕只是一介文职，都是一个值得称赞的事情。但对于欧德的布莱克家族来说，却早已是习以为常的存在。

无论是艺术天赋出众在十五岁成年后便入住圣乔治，专门为紫衣乃至红衣主教作画的大哥，还是博览古今教义，深得主神真意的大姐，几乎都成为了那几代学生最为耀眼的存在。

而到了欧德这一代，布莱克家每位都是神童的传奇，终于被打破了。

“虽然我也不是没有跟老姐学习，尝试去阅读那些存放在图书馆中的教义，但每当我看到那些教义中的故事时还是会感觉到不适。”

或许是找到了宣泄口，又或是之前托比亚的刺激，欧德对着伊达尔说出了在神官的眼中最为不敬的话语。

不同于关注在教义与教诲的正常人，欧德每次阅读这些圣经时，都会被那些荒诞奇怪的故事吸引。

“将智慧称为恶毒，将无知称为荣耀，因为人们统合的力量太过恐怖所以用神力将人类分离并创造灾祸，这些真的是待人类如孩子的主神所为吗？”

一个又一个对于主神的质疑从欧德的口中说出，此时的他完全没有了之前作为一位流浪写手的洒脱，反而更像是一个偏执的疯子。

“……欧德先生，我们已经要到这条街道的尽头了，还有继续向前走吗？”

不知何时从一位询问者变成倾听者的伊达尔，叹了口气。看着眼前距离数十米的中央公园围墙，他不得不出声将一旁的欧德拉到现实中来。

“说着什么爱着世人，反而更像是一群权势败类手中的工具……”

伊达尔的声音，没有引起欧德的注意。从已经停下脚步的伊达尔身旁走过，他低声嘟囔着，向着眼前的围墙直走而去。

咚！扑啦啦啦……

一道脑袋与石头撞击的声音，从欧德额前响起。伴着飞散的纸张，他脚步一歪，倒在了地上。

“诶，诶？我这是，诶呀？”

捂着额头从地上撑起，欧德愣愣看着眼前高耸的围墙，手指，在散落满地的笔记来回摸动几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而在欧德的身后，一脸无奈的伊达尔默默唤出持盾骷髅，与它一起帮眼前这位终于回神的流浪写手捡起散落满地手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