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逃生游戏写小说

《在逃生游戏写小说》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可持续发展割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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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迟知道《割肉喂鹰》的故事。

他少年时期『性』格肆意, 他爸常常头痛, 买了一堆佛经放家里, 每回殷迟犯错作死就让他背佛经, 指望佛教经典熏陶一下儿子。

结果儿子没被熏陶成个心怀慈悲的好人, 反倒往反社会份子无限靠拢。

而且从此以后, 佛家弟子在殷迟那里就剩了一个称呼——秃驴。

后来报了仇,整理东西的时候看着那一堆书,殷迟干脆在清明节的时候全烧了下去。

让他爸自己熏陶自己去。

为此还因为烧的时候火太大, 进了一回局子。

『操』着忍辱负重报仇雪恨人设的殷大大, 在最偏激的时候都没进局子, 却因为那堆书来了回一进宫。

思及往事, 殷迟抽了抽嘴角, 把跑偏的脑子拉了回来。

佛祖割肉喂鹰作为佛教经典故事, 讲的是佛祖外出, 遇到鹰追捕鸽子, 对鸽子心生怜悯,救下了它,却又不忍心见鹰被饿死, 于是割下自己的肉喂鹰。

故事简单,但出现在这里,代表了什么?

沉思中,油彩被涂抹在了脸上,调配好的黄『色』覆盖了殷迟原本的皮肤,化妆的人从左至右开始。

左边的脸已经化好, 用笔蘸了油彩细细勾勒出宝相庄严悲天悯人的姿态,如同壁画上端坐云端的佛陀。右边仍未上妆,肤『色』玉白,瞳孔深黑,而眉目却又冷淡邈远,一派无情无欲的冰冷仙人模样。

在整张脸都上了妆后,殷迟从铜镜里观察了一下自己的脸,没能从妆容里看出什么东西。

事实上,脸上这妆容,跟他所知道的任何一种戏曲似乎都沾不上关系。

他偏开眼。

油彩脸笑嘻嘻问:“您在看自己的脸吗?瞧啊,它是多么庄严,将您慈悲的气质衬托得淋漓尽致,您为什么不多看几眼?”

“慈悲不慈悲我不知道。”殷迟沉『吟』,很诚恳地道,“我只是觉得有点丑,至于为什不多看几眼——”

“因为伤眼。”

油彩脸:“……”

今天的殷大大也在嘴贱。

油彩脸嘴角的笑有点维持不住,他匆匆把殷迟送上拉着帷幕的舞台,离开的时候在光影交织之处顿了顿,笑『吟』『吟』地留下了一句话:“今天有许多人来观看这一出《割肉喂鹰》,希望您能带来最动人的表演。”

没有等殷迟回答,说完就离开了。

留下的时间也来不及思考,音乐响起,帷幕被缓缓拉开,这场戏开始了。

殷迟饰演的神灵角『色』并不困难,他端坐在舞台上支起的高座上,看着其他演员开始表演。

值得注意的是,虽然油彩脸说表演的是佛经故事,但殷迟既没扮秃头,也没穿僧衣,他穿着一件袖摆宽大、腰间束起的袍子,袍子上用白『色』的线绣着图案,殷迟猜那是星星。

这件袍子风格倒是肃穆庄重,然而却又与用杏『色』油彩涂出悲天悯人神态的脸格格不入。

不用镜子,殷迟都能想到有多伤眼。

好在表演已经开始,他没有更多心思去思考自己现在到底有多丑。

“伟大的神灵,那凶恶的鹰追逐着我,它想要抓伤我的翅膀,咬断我的脖子,放干我的血『液』,让我雪白的羽『毛』染上鲜红『色』,让我灵动的眼睛蒙上灰尘,我害怕极了,能够向您寻求庇护吗?”扮演鸽子的人带着无比真切的恐惧说。

殷迟倏然愣住,不是因为这台词,而是因为就在刚刚,“鸽子”抬起了头。

不同于他只是在脸上画了油彩,扮演鸽子的人那张脸上,真的生出了『毛』绒绒的羽『毛』和突出的鸟喙!

人的头上,生了一张鸟的脸。

殷迟抽了抽嘴角,在“鸽子”殷切的目光中缓缓道:“不,我拒绝。”

“你太丑了。”他接着道。

舞台上所有人都愣住了,有感而发说出了心声之后,殷大大才突然想起地点不对。

他终于记起了自己还有个把这幕戏演下去的任务,于是极其不走心地补充道:“后来我想了想,也不是不可以,毕竟你丑得这么有风格。”

这句话实在是欠揍,但好歹让戏接了下去。

鸽子扑腾着过来,就要趴伏在他膝盖上,做出柔弱的小鸟依人之态。

然而就在他想靠下来的时候,殷迟隔着袖子的布,顶住了他的脑袋,极其诚恳地跟他说:“请离我远点,我拒绝对眼睛造成持续伤害。”

演鸽子的人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

哪怕恐惧仍旧充斥着他的心灵,他现在最想干的事也仍旧是打死这个扮演神灵的嘴贱家伙。

他暗自想,等会儿一定、一定要多多吞食这个人的血肉,用他甘美的肉,平息自己的怒火。

戏继续演了下去。

扮演老鹰的人随后出场,和鸽子一样,他的脸上同样长了一张鸟面。

尖尖的鸟喙,灰黑的羽『毛』,一眼望去,简直如同将老鹰的头削了下来,直直接到了人的脸上。

惊悚可怖中又莫名带着奇葩到无与伦比的敬业。

为了演好鸽子老鹰,把自己弄成这种样子,殷大大以己度人,觉得这牺牲真是太大了。

老鹰的台词同样简单:“伟大的神灵啊,我同样是您的子民,您怜悯庇护鸽子,怎么不怜悯即将饿死的我?”

殷迟顿了顿,意识到该他自由发挥了,于是问:“你想怎么样?”

老鹰:“请您赐予我足以饱腹的肉吧。”

有画着普通民众妆容的演员走了上来,将一把寒光湛湛的刀举到殷迟面前。

这把刀刀锋雪亮,刀背的地方却有着因为粗心,而未能擦尽的血渍。

颜『色』深褐,经年日久。

举刀送到他面前的人目光灼灼,流『露』出难以掩藏的贪婪。

殷迟沉『吟』,突然跟扮演老鹰的人说:“你要肉对吗?”

鹰热切地盯着他:“对,如果您要庇护他,就得给我肉。”

殷迟握住刀,刀光翻转,就向“鸽子”屁股上剁去!

“鸽子”被他吓得摔在了舞台上,躲过了一劫。

殷迟眨眨眼,就很疑『惑』:“你躲什么?”

鸽子破了音:“您不是答应庇护我?”

“是答应了。”化着慈悲妆容的青年理所应当地说,“但我没说怎么庇护。你猜我打算怎么庇护你?”

鸽子下意识问了:“怎么庇护?”

殷迟笑容和善:“我打算跟这只鹰讲明白什么叫可持续发展道路,告诉他现在杀了你只能吃一顿肉,但要是把你养起来,让你按时进贡,他就可以吃很多顿肉。说不定还能自由点餐,部位任选。”

“多好。”他用这两个字做结尾,顺道回忆了一下以前吃的『乳』鸽汤和烤鸽子,突然觉得有点馋,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了身边长着一张鸽子脸的青年。

然后就被那张脸丑得食欲瞬间没了。

被丑到的殷大大觉得心情有点糟糕,而被他的提议惊呆的演员们,只觉得他们之中混进了一个变态!

对,说的就是那个看起来慈眉善目,其实心狠手辣,还铮铮有词的家伙。

颠了颠手里的刀,殷迟上下打量着“鸽子”,就像是正在思考从哪儿下手割肉,他也确实在考虑这个。

割自己的肉是不可能的,只能跟老鹰说一说可持续发展这样子。

然而还没等选中哪块好割又不致死的肉,殷迟突然发觉“鸽子”和“老鹰”脸上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

原先他们头上的人脸虽然被鸟面取代,但其他地方仍旧是人类的部件,而现在,殷迟发现随着时间流逝,他们脸上被羽『毛』覆盖的部位正在扩大。

这两个在舞台上扮演鸽子和老鹰的人,正在化为真正的鸟禽!

甚至那一双眼睛里,属于人类的清明也在淡去,漫上禽兽的狠戾。

傻子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殷大大觉得自己还没有那么作死。

看来是非割不可了……

殷迟沉思了一瞬,用刀试了试,觉得不大顺手,然后在舞台上,众目睽睽之下,从戏服底下不知道哪里,『摸』出了一把指甲刀,小心又小心地,剪下了自己的指甲,放在了贪婪地向他伸出手的老鹰掌心。

那一点指甲尤其少,喘气重点都能吹飞,他悠悠然道:“指甲也是我身体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你不能光盯着肉而歧视它。而且这是一般的指甲吗?不,它是神灵的指甲,不要太激动,好好收着吧。”

老鹰呆呆地没说话,大概是被他的胡说八道惊住了,鸽子反倒一反刚才的害怕,开口大喊:“不够!不够!”

殷迟眼睫微阖,看着半个头都被羽『毛』覆盖的鸽子,突然想起佛经里割肉喂鹰的情节。

佛祖和老鹰说要用自己的肉替代鸽子的肉后,他取出一个天平,一边放鸽子,另一边放从自己身上削下的肉,然而鸽子虽小,无论他割多少自己的肉却都无法托起它的重量,直到佛祖将身上最后一丝肉割下放在天平上,鸽子终于被托起。

如果真的按照故事发展,大概只有他将自己片成骨架,舞台上这些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才会觉得满足。

殷迟想了想,刀锋翻转出森冷的刀花,他唇角带笑,眼含慈悲,手中却没有分毫犹豫,向着鸽子心口的肉剜去。

刀光雪亮,以毫厘之差,贴着鸽子的咯吱窝,深深刺入舞台地面。

扮演神灵的青年眼里仍旧带着笑:“我觉得你说话应该慎重一点,现在告诉我,够了吗?”

哪怕大半张脸变成了灰白『色』的羽『毛』,鸽子的脸上仍旧人『性』化地流『露』出不可抑制的恐惧,就好像一只被猛兽扼住脖子的小鸟,畏惧又无力:“够、够了。”

台下先前安安分分坐着,只是脸『色』泛红的观众们不高兴地大叫:“不够,不够,要割肉,要割更多的肉。”

还有人叫着“好饿,我好饿,给我肉”。

看起来正常的剧院,终于『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内里。

然而不论那些人怎么叫,随着鸽子的话落下,帷幕被缓缓拉上,这出戏结束了。

殷迟并不意外,在佛经割肉喂鹰的故事中,佛祖用天平称量自己的肉和鸽子的重量,然而刚刚的舞台上并没有天平,在他试探着给了指甲后,鸽子下意识吐出“不够”。

那时候他就意识到,在这幕戏剧中,因为没有天平,衡量到底够不够的,很可能就是鸽子自己。

如果它说不够,那么就要一直继续割肉。

对于殷迟来说,割肉是不可能割肉的,他选择先把鸽子宰了。

他并不确定自己的猜测一定正确,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人生就该勇于尝试(作死)。

而且倒霉之前先摁死一个,殷大大觉得勉勉强强也算不亏了。

等着他的油彩脸这回没了笑,僵着脸:“您可真会另辟蹊径。”

殷迟一点也不谦虚:“还行,我觉得自己表演得也就一般般好,你觉得呢?”

油彩脸看着他,久久没说话,好像在思考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殷大大并不觉得自己厚颜无耻,他甚至还再次追问了一遍:“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从牙齿缝里挤出这个字,他像送瘟神一样把殷迟送到了剧院门口,塞给殷迟一盏手提式的纸灯,然后转身就走,跟后头有鬼在追一样。

纸灯并不精美,只在纸上涂了一片夜空并一个月亮,灯里头立着一只已经烧了有小半的蜡烛,正幽幽放着光。

剧院外空空『荡』『荡』,没有送他们来的马车。

显然,得靠玩家自己走回去。

夜『色』又深又黑,半空中无星无月,明明没起雾,镇子里却像被浓黑的布盖住,除了一些标志『性』建筑透出的光,其他地方竟然没有一点光亮,黑得连脚下的路都看不清。

理智分析后告诉殷迟,他应该尽快回去,作死之心却又蠢蠢欲动,鼓动着他转身重新进入剧院,看看里头到底有些什么。

两方拉锯,然后作死之心轻轻松松一脚踹飞了理智,于是他愉快地重新走了进去。

这剧院修得虽然大,过道里却几乎没有人声,倒是像是舞台大厅的地方传来一阵阵嘈杂和喧哗。

这嘈杂喧哗殷迟并不陌生,和先前坐在舞台下起哄的观众大差不离。

他循着声音走到了另一处表演厅,跨进门的时候,正好听到远远的舞台上,另一个扮演鸽子的人在问扎着麻花辫的玩家:“您不是承诺了庇护我吗?为什么不愿意为我割肉喂鹰?”

大厅里,只有舞台的地方灯光充足又明亮,明亮到殷迟清清楚楚地看见,那扮演鸽子和老鹰的人,脸上的羽『毛』已经长到了脖子。

麻花辫眼泪打湿了妆容,将悲天悯人的妆面晕出可笑模样。

她缩在角落,刀被扔在脚边,慌『乱』地挥着手,嘴里叫着“你们不要过来”“快走开”“别靠近我”。

殷迟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是长得跟黑社会似的老蒋。

老蒋唇『色』微白,眯着眼看着舞台上问:“她会怎么样?”

殷迟偏了偏头:“大概……会被吃了吧。”

他这句话才刚落下,整颗头彻底变成鸟类脑袋的老鹰,一双眼睛突然变红,浮出野兽才会有的光芒,凶残地向麻花辫扑了过去。

然后在麻花辫痛苦又害怕的哭喊中,生生从她身上啄下了一块血淋淋的肉!

“老鹰”啄着肉,“鸽子”在旁边吞咽着飞起来的残渣。

而底下坐着的观众,随着他们的动作发出满足的叹息,有人道:“终于不那么饿了,饿肚子可真难受。这是只猪吧?肉有点太瘦,不过鲜血的味道很好。”

这样生食人肉的荒诞一幕,活生生发生在了眼前。

老蒋叹了一口气,转过头不再看:“殷小哥,我们走吧。”

殷迟最后看了一眼舞台上仍在大快朵颐的禽兽,转身和老蒋一起走了。

回去的路既黑又寂静,但好在两个人胆子都不小,又有灯提着,倒没人觉得害怕。

老蒋说了自己的经历,和殷迟大差不离,在被领进剧院后,他同样化了妆,被告知要演一出《割肉喂鹰》。

刀子递到眼前的时候,老蒋犹豫了良久。割自己的肉,也不是谁都能下得了手。

而且这是任务世界,谁也不知道割肉和不割肉,到底哪个才是正确安全的选择。

迟疑中,他发现了扮演鸽子和鹰的人脸上的『毛』羽在蔓延,老蒋当时心里一凛,再不犹豫,直接挑不容易失血的地方割了一块肉丢过去。

老鹰把肉衔在嘴里,而鸽子目光贪婪又殷切地看着他,不断说“不够!不够!”

老蒋足足割了三刀,第二刀割下的肉仍旧给了老鹰,第三刀的肉,他顺从自己多年游走灰『色』地带的直觉,扔给了鸽子,鸽子忙着吞吃血肉,没有嘴再来喊不够,这幕戏才终于结束,而他得以逃过一劫。

殷迟目光扫过他的伤口,那里被老蒋撕下来的衬衣包着,大半衬衣已经被渗出来的血浸透,但仍旧能看出,下刀的人很老练,最大可能避免了失血过多的后果。

老蒋见他看自己的伤口,也不避忌,直接道:“我以前在道上混,对玩刀子还算有些心得。”

殷迟点点头,没对他的身份显出任何惊奇诧异,把自己在剧院的经历也说了说。

“还是殷小哥你脑子活。”老蒋再度叹息,“这还只是第一个晚上,不知道有几个人能回来。”

旅馆正好到了,殷迟侧头对老蒋道:“想知道几个人能回来,在这里等一等不就知道了?我打算在门口等等,你要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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