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缮短暂地回忆了童年。

他的童年其实停在了言小蹊走丢的那一年。

因为自从那年那日之后，家中便愁云惨淡。

金山银山都再也买不回父母和哥哥、弟弟们的笑容了。

家里丢了一个人，言家就像是丢了魂。

毫不夸张地说，言小蹊不见了，言家上下都经历了一场漫长又激烈的地震。

“三哥哥，你怎么不理我啊！？你不理我，我又要哭了哦，我忍不住的哦！呜哇哇哇……”

言缮回神。

他不再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少年了，也不再会因为幼稚的原因而对小妹表现出不喜。

他已经长大了。

他已经是个能够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他不会再让误会重演。

他笑了笑，拿了张干净的帕子去擦田一一眼角的泪珠，语气是他这辈子从未有过一刻的温柔，道:“言言，别哭！三哥哥没有不理你，也没有不喜欢你，相反，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这个小妹妹，比喜欢四弟、五第、六弟还要喜欢得多。之前是三哥哥不好，你原谅我好吗！？”

言厉惊诧。

他和言缮兄弟多年，何曾听言缮用这种口吻说过话！？

言缮自懂事后，心中只有医学。

他醉心学业、醉心事业，家人二字与他而言似乎只是可有可无的存在。www.zuye.org 石头小说网

他这些年有时遇到重要的课题，逢年过节、家人做寿都不回家。

这样的言缮，在言厉这个二哥眼中都薄情的言缮，居然会这么耐心、带着轻哄，对从前最不待见的小妹说话。

言厉记得言缮最是嫌弃言言的眼泪、鼻涕……

他眼眶一热，猛然起身，转过头，看着窗外。

自从找回言言，他的泪腺也变得发达了不少。

言缮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言。

他继续哄着田一一。

田一一吸了吸鼻子，就着言缮的手擦眼角的泪，她说:“既然三哥哥喜欢我，为什么会说这个家有你没我，有我没你咧！？”

言缮:……

当年那句话到底给小妹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阴影啊！

他解释:“二哥哥当时不懂事，你别当真。”

“什么意思！？”

“嗯！言言，你知道爱有很多种表达方式吗！？三哥哥可能是不太懂爱的人。其实自从妈妈怀孕后，我一直很期待你的到来，因为妈妈说她有预感，这一胎会是个女孩。因为她孕期内的反应和怀我们哥几个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且她做梦时也总会梦到象征着女孩的一些意象。

当时我就想啊，女孩儿是什么样的呢！？言家都是男孩子，女孩儿是不是粉妆玉琢，是不是跟元宵时吃的汤圆那样软糯q弹，可可爱爱呢！？我开心地晚上都睡不着觉，我总喜欢贴在妈妈的肚皮去听妹妹的声音，我不止一次地对尚在妈腹中的你说‘小妹，我是三哥哥言缮啊’。我是那样期待着你的到来……”

田一一眨了眨眼，眸露惊讶，道:“啊！？三哥哥在我还没出生之前就跟我说过话了！？我这么厉害吗！？我还没生出来就能听得懂了吗！？”

言缮失笑，揉了揉她的脑袋，道:“是啊！我们言言众星捧月，从小就天赋异禀。”

“可是，那为什么等我出生后你就不喜欢我了呢！？”

“不是不喜欢，是…太喜欢了。”言缮似是无奈，又像是与自己和解，总算说出了这句藏在心里许多年的话。

田一一的表情太呆萌，他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

言缮打开了话匣子，便一股脑全都告诉了她。

小时候就该告诉他的话，迟了十六年才开口。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哥哥。

言缮温柔看着田一一，道:“言言，刚出生的事情你肯定不记得了，你大哥二哥四哥五哥也都不知道。这件事情只有我和爸爸知道。你出生那天，兄弟们都在上课，我偷偷从早教班跑了出来，去了医院。你肯定猜到了吧！三哥哥想亲眼看到你出生，想早一点抱抱你、捏捏你。

我在产房外看到了爸爸，爸爸见到我很惊讶，但既然来了，也没撵我走。爸爸还说我以后肯定还是个妹控。我等啊等，终于有护士阿姨出来，堆了满脸的笑，对爸爸说恭喜言先生‘喜得千金’，我开心地在原地蹦了三尺高。

爸爸跟着护士阿姨推妈妈回病房，我一个人询问了路线就去新生儿室看你了。那时候其实什么都不懂，就跟着护士阿姨偷偷进了新生儿室，我找到写着言小蹊名字的小床，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小小的、皱皱巴巴的、却又可爱的、呆萌的，一眼就融化了我小小的心脏的你。

别的小孩儿都挺丑的，只有你，最好看。我踮起脚想摸摸你的手，可是我脚底打滑，整个人踉跄着扑倒在地，连带着把你也扑倒了…你摔出了温暖的小床，嚎嚎大哭，很快就吸引了医生、护士和急急赶来的爸爸的视线。

小孩子身子弱，禁不起摔，医生护士都很紧张，抱着你就去做各种检查，虽然万幸只是额头上撞了道口子，身上有些擦伤，其余都没有问题。我吓坏了，一直在哭，爸爸见我这样，终于忍不住把我揍了一顿。后来的我想过很久，爸爸当时的那番话应该是一时情急、愤怒之言。可惜，我记在了心里。

爸爸说‘言缮，你以后离你妹妹远一点’。我哭着说‘我以后不会这样了，我会很小心地，我会很疼妹妹的’，可爸爸却说‘你的存在对妹妹而言就是一场灾难，若不是妹妹命大，你已经亲手把你妹妹摔死了’。我被‘摔死了’这三个字眼吓坏了。我还心存希望，我一直待在医院不肯走，爸爸就说‘言缮，你赶紧走，这件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否则我告诉你妈，你以后连言言一面都见不到’。”

言厉瞪大了眼睛，缓缓转过头。

视线精准地落在了兄弟身上。

这段往事，他闻所未闻，今日是第一次听。

言缮看了他一眼，眸光转向懵懵懂懂的田一一，道:“言言，简单来说就是三哥哥很喜欢很喜欢你，可是做错了事，怕伤害到你，所以宁可离你远一点也不愿意落到连见你一面都很难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