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门口，周青撞上林智。
“你怎么在这？”林智问了句。
“姜局受了伤，过来包扎伤口。”周青往远处看了一眼，一辆担架床被推进急救室，“那是你救的孕妇？”
“是啊，情况不太好。”
姜宴赫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
男人从医院出来，周青立马跟上了他，林智迟了两分钟才从急救室方向跑来。
“姜局您没事吧？”
“不碍事。”姜宴赫说。
被子弹刮伤血肉见骨的情况，姜宴赫不止一次。
受伤对他而言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事情。
姜宴赫对林智说：“你留下来处理一下那位孕妇的事情。”
诱捕逃犯期间会发生很多意外，今天的枪声吓到了怀孕的人，就是突发状况。
无论如何也是他们让人受惊，理应承担责任。
“好的姜局。”林智应着。
姜宴赫上了车，周青驱车离开了医院。
小橙在急救室外等了一个多小时。
急救室的门终于打开，从里头走出来一个医生。
“谁是病人家属？”
“她是我姐姐。”小橙连忙跑上去，“我姐姐怎么样了医生……”
“这份病危通知书您签署一下，另外您还需要去缴纳费用。”
小橙目光定格在“病危通知书”五个大字上。
之前每月做产检，医生有说柳如烟这一胎比较凶险，但只要养得好，也是有可能轻松生下来的。
“怎么会病危？”
“我姐姐只是被惊着了，怎么会病危？”
“是不是你们没有尽全力去救她！”
这种小镇边缘的医院，医生的水平以及医疗机械都是一般的水平。
“请您保持冷静，我们也不想造成这种遗憾。”
“请您不要耽误我们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我们就下班了，你再不签字危险的是你姐姐。”
小橙往后倾倒，林智及时扶住了她。
“先签字吧。”
小橙努力站稳，拿着笔颤颤巍巍地签下自己的姓名。
她知道西方国家公立医院到点下班，但她是第一次定居国外，第一次明白抢救也是到点下班？
林智：“延长下班时间需要支付双倍医疗费和五倍的精神损失费。”
“你别担心，这些费用我们会承担的。”
走廊的端头，传来一连串脚步声。
小橙转头看去，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老人正拄着拐杖往这个方向来，与他一起过来的还有数十位医生。
为首的是这间医院的院长。
他领着这些医生陆续进了急救室。
“Gloria进去多久了？”老人问。
小橙被来的人惊了神，她说话的声音还在抖：“一、一个小时了。”
“这些是瑞典所有私人医院中最好的妇产科医生，Gloria可以平安出来。”
老人像是在安慰小橙，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老先生您别担心。”金发碧眼的管家扶住老人。
急救室的红灯又持续了一个小时。
一个戴着口罩的医生出来，与老人恭敬道：“小姐分娩大出血，急需AB型的血，十分钟内必须送达。”
“快，快点让人调血……”老人急得开始咳嗽。
林智走到一旁，拿出手机给姜宴赫拨了一个电话：“姜局，这位孕妇难产大出血。”
“急需AB型的血，十分钟内需要送达。”
姜宴赫：“调直升机。”
林智走到老人跟前，礼貌道：“您可以让各大医院血库装好AB型的血，我们这边派遣直升机调送。”
管家得到示意，“先生，已经筹集完毕的几家私人医院分别是格利亚、吉布鲁、圣玛利亚……”
林智与管家一同往医院外去了。
柳如烟醒来已经是第二天。
女人面色憔悴。
失血过多导致整张脸毫无血色，苍白如纸。
“姐，你醒了？”
她稍微动了一下，小腹的刀口便传来一阵绞痛，疼得柳如烟皱起了眉。
“麻药过了刀口会很疼，姐你忍受一下，医生说一周后就会好很多……”
小橙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柳如烟在急救室待了将近六个小时，一度让小橙觉得她出不来了。
“孩子呢？”
“在保温箱里，医生说明天就能抱出来了。”
柳如烟闭了闭眼，一颗心安定下来。
“姐，这次多亏了那位老人家。他及时带了私人医院的医生过来，还调了很多血袋。”
小镇那家医院是公立医院。
非营利性医院。
所以医生们才会那般懈怠，好在有那位老人和林先生的帮助。
“老人？”
“对，就是在咱们家住了一个月的那位老人。”小橙庆幸，幸好柳如烟救助过他。
这次才获得了回报。
柳如烟平躺在床上，眼睛左右看了几眼。
这天花板并不像在医院。
“我们现在在哪？”
小橙：“姐，咱们在William Hugo老人家里。”
“咱们去的那家小镇公立医院环境太差了，你需要的呼吸机等设备他们没有。”
“我只好帮你做了决定，同意老先生的提议，带你来了这里。”
房门从外面打开，老人拄着拐杖进了门。
他步伐匆忙，急着往柳如烟那边走，只想早点看到她醒过来。
“Gloria。”
“Gloria……”老人的声音有些颤抖。
眼角的皱纹也因为情绪太激动皱在一起。
“我让人做了营养餐，想吃的时候，我就让他们端上来。”
老人注视柳如烟，总是一副慈爱到心底里的温柔模样。
柳如烟“嗯”了一声。
“我走的那天明明和你说过，叫你分娩前半个月通知我，怎么没告诉我呢？”
“若不是我打算去看望你，难以想象会发生什么。”
老人走的前一夜与柳如烟打过招呼。
说是家里有事，他要离开一阵子，他还恳切地问她，办完事能不能再回来和她一块生活。
“让您担心了。”柳如烟轻轻抿唇。
柳如烟在“威廉庄园”住了一个月。
身体恢复得特别好。
这天午后，柳如烟在收拾东西。
小橙进了屋，“姐，颜颜的东西我都整理好了。”
“嗯，等会儿我们跟老先生告别。”
小橙走到窗边，楼下花园里，老先生正抱着颜颜在晒太阳。
很温馨的画面。
“姐，老先生很喜欢你和颜颜。”
“喜欢也不能一直住在这里，可以时常来探望。”
“太双标了姐。”小橙嘟囔，“可以让老先生一直住在咱们家，你就不能住他家吗？”
柳如烟语塞：“……”
她就是不想亏欠别人，不想旁人说闲话，说她寄生虫一样寄居在别人身上。
与她敏感性格有关吧。
曾经她也住过京城姜家，在姜宴赫眼里她就是一个讨债的。
“叩叩叩”
房门响了三声，管家站在门口：“柳小姐，有人找您。”
楼下客厅。
管家说的有人找，柳如烟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找。
这栋西式庄园的客厅非常大，差不多有五六百个平方。
平日里只有他们几个，以及几位佣人和私人医生在，显得非常空旷。
今天却格外拥挤。
一眼看过去，柳如烟估摸着这得有三十个人。
在众人的注视下柳如烟下了楼，又在无数双眼睛的视线里，坐在沙发上。
她礼貌开口：“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热情开腔：“我是父亲的大女儿，这些都是咱们威廉家的直系亲属。”
“我们相约过来跟你问好，也是彼此熟悉一下。”
柳如烟点点头。
这一屋子金发碧眼的人，颜值都挺高的。
“是这样的Gloria，我们希望你可以留下来，住在庄园里，成为我们家族的一员。”
柳如烟怔了几秒钟。
妇人在茶几上摆了几张照片。
有一张是小镇房屋的照片，一张是她与老先生在小镇上逛街的照片，还有一张是一个青春洋溢的女孩子。
“这个女孩是我们的小妹，她结识了一个男人，父亲没赞同他们的婚姻。”
“她私自与男人跑了出去，几个月前在小镇上，她被那个男人杀了。”
柳如烟张了张唇。
小镇街尾流传的妻子被丈夫枪杀事件的主人公，是老先生的小女儿。
“父亲经常背着我们一个人跑去小镇，他年纪大了，好几次摔倒受伤。”
“幸亏你收留他，他也很喜欢很依赖你。”
“Gloria你是一个人美心善的女孩子，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请求你留下来。”
威廉家族的人诚意十足，所有直系亲属都来了庄园。
仅仅是为了恳求柳如烟留下来。
“可是我……”
“不要有任何负担，我们可以成为一家人。”妇人朝她介绍，“你会有三个姐姐，五个哥哥。”
“颜颜会有十几个哥哥姐姐，在家庭所有人的关爱下成长。”
老先生拄着拐杖推着婴儿车进屋。
一进来就看见满屋子人。
他看了一眼管家，管家摇头示意他也不知道情况。
“爸爸，我们是来看望Gloria和颜颜的。汉国人有孕妇出月子的习俗，我们是来祝贺的。”
老先生目光矍铄。
看向柳如烟时却十分慈爱。
他朝她招了招手，柳如烟起身走了过去。
“他们就是喜欢凑热闹，你不爱热闹，不要理他们，我等会把他们叫走。”
“爸爸，Gloria没有您这么小气，她很欢迎我们。”
老先生只顾着柳如烟，他问：“他们谁让你不舒坦，就告诉我。”
柳如烟摇了摇头，“他们都很好。”
午后的阳光很温柔。
庄园的草坪上摆满了糕点酒水。
小孩子们互相追逐打闹，大人们闲谈交流，十分热闹。
最热闹的还是婴儿车四周。
颜颜被围在中间，所有人都想去逗逗她，孩子被逗得“咯咯”笑不停。
“好精致的小芭比娃娃。”
“不爱丽丝，这不是小芭比娃娃，这是蘑菇屋里的小精灵。”
“你们都错了，这是我的妹妹，等她长大了我要教她踢足球。”
“那我教她滑雪，我滑雪最厉害了。”
“爸爸说，没经过同意，男孩子不能牵女孩子的手！安格鲁放开妹妹！”
“该我看了吧，你们都围在一起半个小时了，就欺负我长得矮。”
“妹妹不喜欢长得矮的哥哥，她只喜欢高哥哥，高哥哥可以保护她。”
“哇”地一声，五岁的杰森哭着往大人堆里跑去。
“怎么哭了呀？”母亲将他抱起来。
柳如烟抽了张纸，给男孩擦了擦眼泪。
“妈妈，他们说妹妹不喜欢长得矮的哥哥，我长得太矮了。”
周围的大人们哄堂大笑。
柳如烟没笑出声，但也被他逗乐了。
“怎么会不喜欢呢？你问Gloria小姨颜颜喜不喜欢你。”
柳如烟将男孩抱到自己怀里。
小杰森用手擦了擦眼泪，自己又从柳如烟身上下来。
他拂了拂被他弄皱的柳如烟的裙子：“小姨，妈妈说你刚生了妹妹，身体还不怎么好。”
“杰森太重了，我自己站着就好了。”
这些孩子乖巧得令柳如烟不知该用什么语言形容。
他们父母斯文有礼，才能将一张白纸的孩子，教得如此懂事贴心。
柳如烟蹲下身，理了理杰森的头发，“颜颜很喜欢你的，等颜颜再长大一些。”
“等她会说话的时候，就可以亲自表达对杰森的喜欢了。”
“谢谢小姨。”
小杰森笑了起来，迈着小短腿往婴儿车方向跑。
即便他还是被挡在人群后，看不见颜颜。
但他还是很积极地，举着小手，唱着摇篮曲逗颜颜开心。
一个下午，一大家子人相处得非常愉快。
入夜。
柳如烟看了眼远处在玩闹的孩子。
她走到一棵梧桐树底下，给坐在椅子上的老先生递了一条毯子。
“夜里有些凉，您要注意身体。”
“他们……”老先生指了一圈，“……你还喜欢吧？”
柳如烟在老先生身旁坐下。
早在中午见到威廉家族的人，柳如烟就猜到了一些东西。
“是您让他们过来的对吗？”
“他们应该在数月前，就拿到了我的照片和信息。”
老先生忽然僵了一下脸。
话语哽在喉咙里。
柳如烟又说：“五岁的孩子都能熟练又自然地喊我小姨，想必是父母拿着我的照片教了他许多遍。”
“老先生，您做的事远比我想象中多很多。”
想将她留在威廉家做他的小女儿，从几个月前老先生就已经行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