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汉武帝恋爱的正确姿势

《和汉武帝恋爱的正确姿势》

第42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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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娇任由他胡闹,自己睡了一觉,却不想第二日醒来,日上三竿,刘彻也还半依在床榻上,手里拿着竹简,是一本兵书,见她醒来,又凑过来要亲她。

阿娇把他的脑袋推远,拉起被子盖住脸,“我不在的时候,你有没有碰过别的女孩,碰过的话,你不要来亲我。”

“父皇身体有恙,我哪里有心思。”刘彻眼里多了些笑意,又低头闹她,“现在可以亲了么?”

他连旁的女子也未多看一眼,倒是她,在雁门关,又是瞧着郅子安的背影发呆,又是为他治伤,本该郅都去处理那徐金,她却怕郅都留有首尾殃及性命,自己去了,惹来这许多的仇家。

那廖江椿与徐金,虽只是雁门郡一个小小的长吏,却赢在军粮上,管着军粮进出,就是个肥差,京官也未必有他们捞到的油水多,上下打点,一层护着一层,牵扯出来的朋党就多了,摘掉了阴山县、紫寺两个过粮要塞,运往匈奴的盐铁也被堵在了关内,断掉的财路,就不止廖家和徐家了。

这也是小小一个长吏,战乱时被就地处决,却有官员联合上书最根本的原因,他接到雁门郡奏报时,立即请旨,八百里加急送往雁门郡,捉拿朋党,却还是有漏网之鱼。

好在有惊无险,安全回长安来了,刘彻揽着她的腰,将人搂来怀里,安了心,微阖着眼睛,并不多言。

揽着她的手臂很紧,阿娇却是感知到了他的关心,安慰道,“我没事,没受伤,进了郑州后,就没有刺客了。”

刘彻唔了一声,阿娇问道,“舅舅可还好,阿母好么?”

“都好。”

阿娇嗯了一声,又抬头看住他,“听魏其侯说,你把喜欢我,非我不可这件事,昭告天下了,你打算做什么。”

她还是觉得,只为了皇帝舅舅,急忙急火把她召回来这件事很蹊跷。

要哄住她当真不容易,刘彻答得懒散,“左右你不肯嫁给我,拿你做一做挡箭牌,先就这么拖着罢,也在找合心意的世家。”

又低头在她唇上吻了吻,“阿娇,你真的不喜欢我,不肯嫁给我么?”

阿娇摇头,这般与他躺在床榻上厮混,说不喜欢是假的,可喜欢她,也不代表她愿意做皇后,那就是一条不归路,她不是怕被废,而是不想在深宫浪费时间了,她想待在雁门,或者汉庭的某一片土地,学以致用,把自己学过的知识都利用上,如果能帮上一点忙,她都会很开心。

此去一趟雁门关,想法倒是有些变了,她不在宫中当太子妃,不是害怕刘彻另外喜欢上旁人,给她带绿帽子,只不过做太子妃已非她心中所想了。

阿娇索性与他明说了,“阿彻,哪怕你承诺,此生只我一人,只爱我一个,只娶我一个,我也不愿意嫁给你了,我有旁的事想做,不是做太子妃。”

她说得认真,并不是开玩笑,刘彻被她气笑了,低头在她唇上重重咬了一口,“去了一趟雁门关,心也变野了,连我也看不上了。”

阿娇知道不是要做太子妃,也就不再纠结这件事了,做起来看看外面的天色,坐起来道,“下次有空再来洛阳玩罢,我们还是快些赶回长安城去,去玩了不太好,让祖母知道你跟我在洛阳玩,那更是了不得,只怕我一去,就要训我一顿。”

刘彻本也未打算在洛阳停留,看她穿衣,把那间金丝软甲拿过来给她穿上了。

阿娇当兵这么多年,见过许多好东西,软甲和锁子甲都是靠坚硬锁扣的力量,阻止刀枪箭矢的刺入,软甲虽然带着个软字,却只是锁扣更细密,有用坚韧的天蚕丝浇筑编织,从材料,制艺都更难得,也就更宝贝了。

“你穿,我不需要,进了郑州以后,就再没刺客了,这个软甲,你留着防身。”

刘彻不与她废话,只上手剥她衣服,阿娇握住他的手,“我穿另外那件就好了,阿彻,你穿这个。”

刘彻不耐,“你要穿别的男人穿过的锁子甲,不穿我给你的?表姐,就算不做太子妃,也不必如此生分。”

阿娇要翻白眼,也说不过他,任由他给她一粒一粒扣上扣子,见他目光渐转深沉,自己也不由红了红脸,抢过外袍自己穿上了,又道,“从见面到现在,你为这个锁子甲,为子安说了多少废话了,做人不要这样斤斤计较的,酸不酸。”

刘彻回想一下,果真像她说的这般,自己同个怨妇也没什么区别了,被她调侃也不生气,失笑道,“你就闹罢。”

他本也未打算在洛阳停留,起来与她一道洗漱过,出了宅院,洛一牵了两匹马来,里头有一匹枣红色的,尾尖和蹄脚都是天然的白色,初初见面时还是一匹小马,这会儿已经很强健了。

“飞雪!”

阿娇惊喜地跑过去,这匹马可是奔波,先是随她一道去并州,后头去江陵,也随宁仪他们来江陵找她,只是她在江陵很少骑马,去雁门关时走得急,也没带它,看样子是被洛一养得很好,比在并州的时候胖了一圈了。

大概是分别的时间有些久,飞雪先是有些挣扎,后头认出了她的气息,声音,也就亲昵地靠过来了,不住嘶鸣着打招呼。

恰好刘彻闲庭信步从里头出来,阿娇笑道,“你怎么把它带来了……”

刘彻牵了另外一匹,上了马,“去了一趟雁门关,你心都野了,再不把它送过来,你就忘记了。”

阿娇笑了笑,上了马,跟在后头,随她来的禁军先回了长安,后头跟着的是太子近卫,足有一百人,看军械配备,比那些门阀子弟还要精良些,阿娇驱马上前,追上刘彻,从这里到长安城,快马加鞭,也不过两日的光景,她也想阿父阿母他们了。

策马半日,行至洛河西外的西河桥时,阿娇便感知到了不对,桥是石桥,飞雪踏上去后,远处却有箭矢射过来,阿娇认出来是重弩,扎入了桥墩的裂缝中,随着咯吱声响,整个石桥的桥面都在往下坍塌。

阿娇暴喝了一声,“勒马不要过桥!”

“公主!”

阿娇屏息凝神,快马疾驰,踏过裂隙,顺手将旁边两禁卫提掼扔向对岸,宁一宁仪接住,要往这边扑,桥面却是坍到了翻滚的江水中,顷刻间便拉开了三丈远的距离,“公主!”

“驾!”

早已过桥的刘彻勒马回身,心提到了嗓子眼,满目寒霜,却顾不得其它,立刻回马去接她,“阿娇,弃马跳过来,我接住你!”

阿娇不答他,只快马疾驰,踩着落下去的石块,飞雪蹄爪离开石墩后,跃出了两丈余,落在桥对岸,立马长嘶,却又有箭矢密密射过来,阿娇长剑出鞘,荡开破空而来的箭矢,又接住一尾手指粗的弩箭,看制形,是雁门关制的重弩十石弩,知这伙贼人是冲着她来的,心中震怒。

十石弩杀伤力虽强,却也还不到能射裂桥墩的地步,那桥定是原先便动过手脚了,埋伏在此,就等她来了,刘彻方才却刚刚好从上面过去。

阿娇握着那弩箭,心中怒极。

刘彻面上阴云密布,见禁卫全被阻隔在了对岸,望着断桥,要过也过不来,知道是自己大意了,又看向那不知死活,让舍马不舍马的女人,脸色更沉,策马过去替她挡开箭矢,“走山林,既然对方有准备,一击不成,前方必定有伏兵。”

宁仪要想办法搭桥,最简单的是伐木,只不过我在明敌在岸,不少兄弟都已经中了毒箭,倒在了地上,中郎将何包吩咐道,“先隐蔽撤退,一队三十人搜山,找出刺客,二队左军,隐到山林里,砍树搭桥,三队,找找附近绕过河流最近的出路。”

河涧很深,便是会水游过去,也上不得岸,再加上他们都是关中来的,十足十的旱鸭子,只能眼看着干着急。

“主上,小心!”

阿娇击开箭矢,知道贼匪是冲她来的,朝刘彻道,“阿彻,你快走,这些人冲我来的,他们并不想伤你。”

刘彻并不与她废话,自己弃了已经重伤的战马,翻身到了阿娇后头,马鞭抽在飞雪身上,勒马往左边林子中窜去,“驾!”

阿娇见他跟上来,心中着急,要翻身到后头,刘彻暴喝道,“你再动来动去,刚才让你跳过来,我们立马走,还多点时间!”

阿娇急红了眼睛,“你是不是疯了,你是太子,你怎么跟过来了。”

后头又呼呼的风声,阿娇侧腿坐在马上,护着马匹,手中箭矢自身旁两颗毒漆树上划过,张弓拉弦,瞄准箭矢击来的方向,连放三箭,放手间只听得几声从远处传来的惨叫声,以及重物落地的声音。

她如法炮制,再射出三箭,周遭树林渐渐安静下来,密密麻麻的箭矢停歇了。

刘彻倒是忘了生气,赞道,“你这手箭术出神入化,世间难有敌手,不然对方也不会废大力气动手,可惜也是白费心思,那般境况,你不但自己救了自己,还救了两个卫兵,外加一匹马。”

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阿娇轻拍了一下他的脸,想着心中发怒,又想骂他,“你是太子,你跟着我涉什么陷,人君就该好好待在长安城,你来洛阳干什么。”

“你骑马走,回了长安,再调大军来救我,我先在丛林里与他们周旋几日。”

刘彻见她虽是满脸怒容,眼睛却是通红了,显然是急的,方才射箭时沉稳得不得了,偏生遇到他的事,就方寸大乱,急得要哭出来。

不管她是为国,为汉庭,还是为他,刘彻都受领了,四下看了看,“先往南边走,往南是江陵府的方向,那是我们的地盘。”

阿娇还要再说话,刘彻打断道,“如今后无退路,你让我往哪里走,我后背受了箭伤,好像是有毒,我已经意识不清楚了,你看着办罢,还有你这马,也中了毒箭,脚下无力,不知道能撑得住几时。”

阿娇急忙给他把脉,见还好,又想绕到后面去,给他看伤口,刘彻拉住她,“做什么。”

“看看是什么毒,尽快把毒吸出来。”

刘彻气她当时那般紧急,却只顾着救人,淡声道,“在屁股上,你也吸。”

阿娇要被他气死,口不择言,“所以说你跟来做什么,跟来也是个拖累!”

“我还没有晕,还听得见,你小心说话。”

当时他用剑挡了一下,那箭矢只是刺破了衣服,擦破了些皮,血见的不多,药性兴许不重,“你好好看看,走哪里合适,切莫走到山崖边,那便是死路一条了。”

见她还是挣扎着要看毒,无奈道,“你脑子是不是生锈了,这马和我种的一样的毒,再者你手中那支,就是我刚才递给你的,你看看不就好了。”

阿娇听了,红了眼眶,深吸着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抹了点箭上的毒药,闻了闻,知道是普通的迷药,不放心又舔了一点尝过,发觉确实是迷药,毒性不强,倒是松了口气,“解毒草药也很好找,等逃得远一些,找到地方,再解毒也不迟,也不知他们是蠢还是心善,要在箭上抹药,不上毒药,放迷药。”

刘彻瞥了怀中的人一眼,她真是,空有学识,却没一点算计,横冲直撞,在外头能活得好好的,全赖这遍地撒金的学识和性格,“除了重弩,你手中的钱粮,前面你送往京城的无烟碳,已经掀起一股风潮了。”

“别看漫山遍野都是树,到了冬日还是会有柴荒,有时木炭和米一样贵,现在长安城的权贵都知道,你送去的那碳是黑石头烧出来的,火力持久,眼尖的都能看到财路,你不放猜一猜,想把你抓起来,挖煤烧碳的人,全天下,会有几个。”

人无罪,怀璧其罪,抓到她,就等于抓到了一条两条无数条的发财路,廖江椿和徐金这一脉,甚至是一些暗地里的诸侯王,也都知道,这可能是翻盘的唯一机会。

这也是她无子,父皇也定要册封她为太子妃的原因之一。

阿娇听得沉默,又看向刘彻,道了声谢,“阿彻,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也没办法安安生生的在并州,雁门郡做这些事。”有臣子联名上书参她的事,她也知道了,如果不是背靠他这颗大树,她什么事都做不了。

刘彻无言地看了她一眼,这被人卖了却还替人数钱的傻孩子,“你看看走哪里。”

“好。”

阿娇也做过侦查兵,虽然比不上特种兵,但讲起野外生存能力,除非是天生就在山里长着的,这个世界肯定没有比她更熟悉的了,再加上这些年找矿,上山下地的跑,她看看林子里树木的种类,树叶的疏密,太阳的阴影,也知晓哪里有人烟,哪里无人烟,哪里是沟壑,哪里是峡谷。

“往东南方向走。”

刘彻勒住缰绳,这会儿周围好似没有危险,阿娇坐久了,便察觉出他怀里是装了什么东西,伸手要去拿,爪子却被刘彻握住了,“干什么,还在马上。”

越是紧张的时候,刘彻这人似乎越冷静,他不给看,阿娇也就不看了。

他不过心中存了那么一丝希望,想着小半年不见,她若是思念他,他便趁机问嫁,她如果同意,他便把圣旨拿出来,一同欢喜。

却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这圣旨却是不能被她看见了。

好在现在不是歪缠的时候,他不让看,她的目光也就专注在林子里。

飞雪的脚步却是越来越重,阿娇看见一株龙舌兰,正要下去,身后的丛林里却是飞起了群鸟,四名黑衣人奔袭而来,刘彻见后头一人欲吹哨,张弓,将那人射倒在地,拔剑下马,“想来是分队搜山,速战速决,免得时间久了,引来更多的追兵。”

阿娇知道,横刀劈砍,那死士被压得往后退了几步,复又攻上前来,却哪里是阿娇的敌手,不过三几十回合,便被阿娇挑断了手,另外一人重伤倒地,她剑上有毒,是麻风木,见血后不消多久,便动弹不得了。

刘彻剑术也不低,没多久两个黑衣人便呈了落败之势,“我们不是敌手,先撤,知道他们走哪里,就逃不出天罗地网!”

一人低呵了一声,另外一人便跟着往后撤,阿娇用掉了最后两支箭,将人射倒在地,危机解除,阿娇去牵被惊跑了的飞雪,回来却见正补刀的刘彻身体摇摇晃晃,直直栽倒在了地上。

“阿彻!”

阿娇急忙冲过去看,探了鼻息,把了脉,见他手臂和肩上又新添了两处伤,血染红了青衣,四处看了看,知道这里不安全,先给他简单止了血,自己又飞快地拿着染血地破布,一路穿过林子,血迹一直染到悬崖边,又急匆匆回去,把他背上马放好,自己收拾了,朝旁边的山上走。

一路干燥的泥沙路,只要不留下血迹,刚才布置的迷阵,应该能拖延一些时间。

到了半山腰,折转几次,飞雪力竭,倒在丛林中,这迷药却是要昏睡一整日才能醒来,阿娇暂且顾不上它,拿树叶遮盖着先把它藏好,又背着刘彻绕路往山坡下走得更远,见远处山坡上有一间茅草屋,见四周确实没有脚印人烟,门上还有完整的蜘蛛网,先背着人过去了,天色黑了,乌云密布,受伤了也淋不得雨,有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就再好不过了。

茅草屋是两间,一间厨房,一间简居,大概是猎人上山的暂居之所,里面甚至还有好些的干草和柴火,阿娇不敢点火,只是把刘彻放平躺好,顾不得自己头晕目眩,在屋子里找到个碗碟,洗干净了坐下来捣药。

处理伤口差不多花了小半个时辰,药却不够,阿娇四处看了看,见天黑透,周围林子里只有虫鸣鸟叫,越发显得寂静,推了推刘彻,想让他醒来。

她也受了伤,两人不上止血,消毒杀菌消炎的药,两人不是流血身亡,就是发烧烧死。

阿娇勉力提了提神,将他推进一个柜子底下,用干草遮掩住,仔细不留下任何痕迹,换下自己浅色的衣服,披了刘彻玄色的风袍,猫着腰往林子里去了。

榆树皮,仙鹤草,止血草,阿娇算着距离,只在方圆五六十丈内,一边嚼着草药一边寻找,听见南边有动静,暂且匍匐安静下来,听得密密攒攒的动静越来越远,却是往茅草屋的方向去了,握紧手中的佩剑,心念电转,悄无声息地往北面走出百丈,才惊声尖叫。

尖锐的女声响彻山林,飞鸟盘旋,正在搜山的黑衣人止住脚步,对视一眼,“是那妖女的声音!”

“北边,走!”

十几人的小队再无需伪装,点起火把,急速往北边疾驰去。

阿娇捉了两条毒蛇,拔了毒腺,毒液全抹在了剑口子上,待脚步声越来越近,扔了手中的毒蛇,握紧长剑站在旷地里,十一人。

不怕,比这多的,上辈子也见识过,只是冷兵器而已,武艺再高,也高不过她去,她也不能死,刘彻昏迷不醒,单独待在山林里,救兵不到,也很危险。

“公主,识时务者为俊杰,如果你肯乖乖跟我们走的话,也免得动干戈,丢了性命。”

“我家主上,重金有请,保证公主日后,一样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公主请三思,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

阿娇紧绷了神经,并不听王八念经,握紧手中剑冲杀过去,她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要命的打法,招招只为让剑口沾染到黑衣人,不需要太多,手臂,肩背,手背上划过一丁点口子,也是见血封喉。

“好厉害的武功!”

“妖女!”

连续倒下六人,黑衣人满面骇然,余下四人围着她,紧绷着神经,却不敢上前。

阿娇受伤不轻,肩上鲜血淋漓,却是撕着伤口硬扛,察觉到这四人拿着手的剑在发颤,也不顾身后人,提剑直直坎去,一齐解决完刺客,补了刀,阿娇才另捡了一把剑,搜罗了他们身上的水囊,干粮。

“砰”

冲天的火光映红了夜空,阿娇正剥黑衣人衣服的手顿住,一瞬间耳鸣到了耳聋的地步,心跳都停止了,回身去看,果然是北面茅草屋的方向,心跳骤停。

“阿彻!”

“阿彻!”

撕心裂肺不过如此,阿娇甚至忘记了呼吸,手中的东西全都掉在了地上,抬脚往前跑,被死尸绊倒在地,又爬起来往茅草屋那边跑,被枝叶荆棘刮得遍体鳞伤也全然顾不上,冲到南面,见那茅草屋烧起了熊熊大火,一顿,又立刻跑过去!

“阿彻!”

她要把他给害死了!

她把阿彻害死了!

“阿彻!”

阿娇冲进了着火的屋子,见地上躺着一人,冲过去便要把人抱起来,“阿彻!阿彻,你醒醒,我来救你了!我来救你了!你不要死!”

她手臂抬不起来,掉下来的梁柱压住她的背,也一把挥开,拼命扑灭他身上的火,又把人背起来,挣出了哭声,又拼命忍住,“阿彻!”

背出了屋子,草屋已经塌了,她连带着人摔在地上,又忙去护住他的脑袋,探他的鼻息,哭得眼前什么都看不见了,她把他害死了!她如果不回长安城,他就不会来接她,她如果不把他放在草屋里,他就不会烧死,她不应该单独把他放在这儿!

如果两人在一起,就算被烧死,也是一起被烧死!

她是个祸害,他能活七十岁,现在却被她害死了!

阿娇呛咳着,鲜血吐出来,她却也感知不到痛,抱着他哭了一会儿,四处看看,荒野无人,只有身后房屋被烧毁的噼啪声,阿娇哭声渐渐小了,到后头发不出声音,好好地将地上的人放好,浑浑噩噩地起身,转身往那火海中走去。

他死了,她也不想活。

他去哪里,她就去哪里。

阿彻!

火光将半片空地映照得透亮,刘彻背着弓,拿着剑从北边来,看见前头有个披着玄色袍破衣烂衫的身影往火堆里走,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顾不上会不会吸引来追兵,暴喝道,“阿娇!”

那人却仿佛没听到一般,刘彻拖着受伤的腿冲过去,好险是将要踏进屋子的人一把拽住,急急往后退,那半间屋子这次是彻底塌了。

“你疯了么!着火了你还进去!草药没了再采便是!”

“你这胆大包天的性子,是要吓死我才甘心么!”

阿娇怔怔看着他,一动不动的。

刘彻看她一脸血污,却有两道水痕,她眼底无神,却只知道流泪,微微一怔,再看地上那本该是在屋子里的死尸,霎时明白过来,心中大恸,见她怔怔的只知道看着他,八尺男儿也忍不住鼻尖酸涩,轻轻搂住她,摸到了一手血污,心中痛得几乎要碎裂开了。

“你这个笨蛋,我哪里就这么容易死了,不是说我能活到七十岁么,你要殉情,也不先看清楚死的人是谁,白殉了亏的不是本太子。”

被他搂住的身体僵硬得像松木一样,有被火焰灼烧过的伤口,浑身却冰凉得像雪一样,靠在他怀里,许是渐渐地被他的温度温暖了,好半响才听她哇地一声哭出来。

十二岁以前的阿娇才这般哭过。

刘彻觉得自己应该笑一笑的,笑话一下她,却是笑不出来,低头在她烧焦的发间吻了又吻,“没事了,没事了,我烧火放了信号,很快洛一就会来救我们。”

知道这样站在这儿,就好似箭靶子一般,刘彻却不想惊动她,是他不好,只顾着诱敌,杀敌,却没想到,是她把他放在这里的,他先前又是昏迷不醒,如若着了火,她会有多慌急。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阿娇,以后不会了,再不会吓你了。”

阿娇渐渐恢复了理智,闻着烟火味,身上的伤口也渐渐疼起来了,她这才要抬头看,抱着自己的人确实是阿彻,地上那人虽然被烧坏,看不出衣着样貌,身形却不如抱着自己的人修长挺拔。

更不要说是脸型了,比不上阿彻的百分之一。

是她认错人了。

可是心悸和后怕还在。

阿娇轻松,生气,后怕,想发火,却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很累很疲乏,伤口也很疼,她也不说话,只是要去握他的手给他把脉。

她手上都是烙伤,刘彻牙关紧咬,才止住胸腔里的钝痛,仿佛她所受的这些伤,都搁在他心脏上了一样,鲜血淋漓的,痛得无法呼吸,“你这个笨蛋,怎么会这么笨,又笨又傻。”

身后的火焰渐渐烧熄了,远处有烟训传来,阿娇吸了吸鼻子,“哪个混蛋放的火,我要杀了他!”

刘彻无奈,“笨蛋,你不知道,山林中无故烧起大火,除了能引来敌军和追兵,也能引来救兵么?我醒来时找你不见,一猜便知你去找草药了,又听见脚步声要进来探查,我先弄晕一个,抢了他的东西兵器,从后屋绕出去,藏起来,一不做二不休,放了火箭,大火烧起来,是最好的信号,洛一几个若是这会儿还赶不到,也不必做我的暗卫了。卫戍也该到了。”

细细听去,果真能听见林子里刀剑撞击的声音。

还是没有解除危机,阿娇却什么都不怕了,好似只要他活着,他在眼前,她就会很强大,什么都不怕。

阿娇很累,很疲倦,刘彻找了颗树坐下来,让她靠着自己,“阿娇……”

他不知说什么,心里也什么都没想,如果人注定是要死,那么,他想同她死在一处。

他怀里还揣着那封,他百般心机才得来的圣旨,上一次册立太子妃,被祖母搅黄了,这回他做得周全,再不会有人来干扰,她必然是他的太子妃,他却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了。

她怎么开心,怎么来吧,愿意这么混,就这么混着,愿意做太子妃,就做太子妃。

只是有一样,刘彻将怀里那方宝贝拿出来,也没给她看,裹了快石头,掷到了还有余火的茅草屋里,只朝靠着自己的姑娘道,“我不管你做什么,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只有一样,阿娇,将来必然是与我葬在一处的,生不同寝,死了也同葬一处。”

阿娇昏昏沉沉地靠着他的肩,浑浑噩噩听着他讲这些,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不知他为何提起这些,心中莫名钝痛,就笑道,“你这一世,对我比较好,上一次,我没能进你的坟,是阿母葬的我,不过我已经不计较了,因为在后世,人死灯灭,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她本是要说些玩笑话,自己说了心有一点痛,刘彻却是痛彻心扉,“那你还真是笨,这辈子还肯这样对我。”她不痴,谁才痴。

阿娇嘿笑了一声,也不觉得被他知道自己喜欢他有多狼狈,她最狼狈的样子已经被他看透了,上回是在游梦山庄,好歹还是上辈子的事,由旁人转述,总还是可以逃避一二,这回却是在他面前,被他捉了个现行。

无论世界怎么变,无论发生什么,他只要好好的,她就能安心做事,“阿彻,我要睡觉了,洛一来了么?”

刘彻轻应了一声,“安全了,你睡吧,醒来就没事了。”

阿娇看得见远处林子里的火光,听到了卫兵喊太子的声音,安了心,靠着他彻彻底底昏睡过去。

“主上!”

“参见太子!”

洛九本身医术就不错,先上来检查伤口,刘彻让他解了外衫,铺在地上,“先看看她。”

洛九单膝跪在地上,查看陶七公主的伤势,除了被火烧到的背部,肩膀上还有深有半尺的刀伤,洛九接了火把,让洛一几人先退开些,刘彻便知是她身上还有别处的重创,怕洛九手重,自己轻轻给她退了背部和肩部的衣服,除了刀剑的伤痕,背上还有一块被砸到的淤青。

虽然是穿了金丝软甲,也扛不住这么个砍法,肩背已经是脱臼了的。

洛九先敷药止了血,又正了骨,给固定住,“属下赶来时,南边的旷地上黑衣人死了十来个,看招式应该是公主制服的,能撑到现在,很不容易,是属下们救驾来迟了。”

那会儿出去,定是发现有追兵,自己把追兵引过去,才走得远了。

刘彻眉头撺起,用自己的衣服挡着风,见她昏睡中脸色煞白,眉头紧蹙,知道是疼的,问道,“有没有止疼的药。”

洛九摇头,“先下山罢,还得再医治。”

“把她扶到我背上来。”

洛九和洛一几个都要上来接,“主上,您伤得也不轻,让属下来罢。”

刘彻摇头,“不用,我自己来。”

几人无法,只得一半在前头开路,一半在后头断后护送。

刘彻尽量走得平稳,不颠到她,思及刺客,眼底闪过寒光,问道,“捉到刺客了么?”

洛一低声禀告,“捉到了十六个,剩下的还在搜。”

刘彻寒声道,“别让人立刻就死了,先把牙齿都打了,手、腿脚都卸了,带回长安,慢慢一个一个地审。”

洛一应了声是。

刘彻想起那匹马,“派人去找飞雪,还活着就带回来。”

洛三立刻就去办了。

下山有不短的路,刘彻自己头晕,力竭,手臂酸,却也不愿意换人,左右是一样的速度,他背着也是一样的。

他就是想这样一直背着她,像小时候,她哭闹,走不动路,他也背着她一样。

要不是不能背着她上朝,去办正事,他也想一直背着她。

他大概是疯了罢。

刘彻失笑,走了一个多时辰,骑上马时,他手臂已经抬不起来了,下马到了若水镇时,他也把她背进屋。

几个医师早已准备好了,奴仆婢女各安其事,刘彻也不肯去看伤,一直守着,怕阿娇醒来找不见他,洛一无法,只好摆了个屏风,让医师来公主屋里治,上了药他见婢女们要给阿娇洗头,又不让她们动手,要自己来。

她的头发小时候就卷过一回,好容易长好了,这回又被火烧了,一小半都要修剪到,刘彻坐在床榻边,边洗边给她剪。

婢女们是临时从府官府邸里找来的,不知两人身份,却也不敢冒犯,静悄悄退出去了。

阿娇醒来时,手被攥着,同样包扎着布条的人靠在床榻边睡着了,洛三候在旁边,见她醒来,忙给她喂了些水。

“谢谢洛三。”阿娇轻声问,“怎么不让他回屋去休息,这么睡在这里,他手臂该麻了。”

洛三笑道,“主上手臂早抬不起来没只觉了,他一路把您背下山的,我们谁要接,他都不肯,昨晚又帮公主剪头发,洗头,又是喂水,快凌晨了才撑不住睡过去,倒是羡煞了一堆的小婢女。”

可能是昨夜被她吓到了,她也被他吓到了,算是扯平了。

阿娇躺得被疼,让洛三扶着她,稍稍坐起来了一些,他可能是太累,方才这一通动静,都没有把他吵醒,只是一只手臂横跨在她腰上,握着她里侧没受伤的右手,紧紧攥着,要扯也扯不出。

洛三先出去,让厨房准备米粥。

阿娇另外一只手勉强能动,不太使得上力气,却也伸过去,捏了捏他的鼻子,想着汉书故事上的称呼,又捏着他的鼻子,喊了声,“猪猪,小猪猪,哈哈。”

洛三端着粥进来,恰好听到,嘴角抽了抽,“公主,是先洗漱还是先用膳。”

阿娇并没有吃饭的胃口,也不想动,就这么靠坐着,看了他的睡颜一会儿,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才唤洛三进来问,“皇帝舅舅重病的话,有没有将虎符交给他。”

虎符代表着兵权,有了虎符,才能调动三军,原先是舅舅手里一份,太后手里一份,再与军将们手里的合三为一,才能调动三军。

有没有虎符,虎符在谁手里,对一个储君来说,很重要。

洛三不管政务,但身为近身侍卫,尤其是暗卫,宫里的事情还是知道一些,他朝中宫的地方拜了拜,说了个孝字,阿娇便明白了。

他真的要做一个光杆的皇帝了。

阿娇心里涩痛,握着他的手,不再说话了。

洛三轻轻退出去,房间里一室寂静。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太晚了,错别字周一再修改,宝宝们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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