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做什么？当然是帮龙之介洗澡啊！

换做没有经历过失忆-掰弯自己再掰弯芥川-记忆回归之后惊恐地发现他依然在馋着对方身子这一系列过程的千山鸟,定然能理直气壮地回应，顺便用目不斜视的模样来自证清白。

然而，被耳旁略显喑哑的低沉声线一撩拨,他立刻双眼发直，完全忘了如何组织语言，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念头在晃荡着。

是生气了吗？

他的意图果然太明显了吧？

现在土下座还来不来得及啊？

……

这大概是他人生中思维最敏捷密集的时刻，活跃到根本没办法停下来的程度，到最后只能认命似的闭了闭眼睛,小声坦白道：“说真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么,因为、因为丢失的三年记忆突然又回来了……”

恢复记忆便意味着错乱的现实理应一同回归原位。

按理讲这本应是值得高兴的事情，然而当他真正说出口的那一刻却发现,自己居然会为此感到遗憾。

若是他始终保持着之前的状态，毫无顾忌地代入恋人角色，是不是就能永远沉溺其中，不必面对梦醒时分的惶恐与不安？

不是怕收拾烂摊子，不是怕承担责任，更不是惧怕着对方的责骂，而是……他不愿从此以后失去了靠近芥川龙之介的资格。

任谁被强塞了恋爱剧本恐怕也不会觉得愉快吧？特别是一心向着高处冲锋的狂犬，定然极端厌恶被他人投以恋慕之情，深觉那不过是莫名冒出来的绊脚石,用力踢开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摘掉了特殊的恋爱滤镜,不光是他,连稍微接触过「黑色祸犬」的家伙都应该明白个中的道理。

所以他对此基本不抱任何期待……

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结成固态，与热腾腾的水汽融为一体,紧紧包裹着全身,令人产生了轻微的窒息感。

等了许久,又或者仅仅是无限延长的几秒钟，准备接受命运审判的少年并未得到想象中的回应，便偷偷挪动视线，如同从遮住脑袋的厚重鸟羽下悄然露出一只眼睛，观察着外界的风险。

预料到的暴风雨压根没有来临的意思。

反倒是外人眼里无比缺乏耐性的犬科生物，此时竟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往日暗沉无光的眼眸倒映出流转辉光的银色发丝，被点缀成亮盈盈的模样，极好地中和了最下方的深沉底蕴。

算不上常规意义的温柔，但至少没有丝毫的不愉快可言。

就算是再没脑筋也能读出那目光中的含义。

——“恢复？不错，本就该如此，有什么不对劲的。”

“……龙之介不觉得奇怪吗？”

与他堪称笃定的平稳状态不同，千山鸟再顾不得避开目光相交带来的异常窘迫感，懵懵懂懂地扭过头，急切搜寻着答案一般望向他，“我明明做了很过分的事情，迫使你屈从于莫名其妙的展开，成为违背天性的'另外一个人'，然后与我谈一场闹得人尽皆知的恋爱……”

“……你会感到厌恶才是最正常的反应吧？”

越总结越沮丧，那声音逐渐变得微不可闻，最后一句犹如自言自语般，顷刻间溃散于潮湿的雾气里。

向来精神支棱的银色呆毛都跟着萎靡了下去。

人生中第一次开窍就得面临如此复杂的局面，实在是太为难生性率直的鸟科生物了——假如他稍微懂一点话术技巧，这会儿肯定不能说出不利局势的话来，还得好好给自己挽回一下。899中文更新最快 电脑端:https://www./

起码，绝不能主动明示对方理应厌恶自己之类的，实在是太容易被顺势赞同了。

果不其然地，芥川习惯性地拧起了眉心。

他看着反射性缩起肩膀、仿佛想把自己彻底埋进水中的落汤鸟球，薄唇抿了抿，很克制地咽回一句颇为不友好的嘲弄之词，改成另一种方式来化解眼前的局面：

“比起我的想法，我更想听听你的想法。”

没错，在经历过这样那样的事情之后，他已经从最初的不适应到现在的游刃有余，甚至能够暂时压下自己的控制欲，去引导迷茫不知所措的恋人。

或许他的确如曾经的教导者所言，真正的成长起来了。

不单单是指能力，不再靠着一味的暴力输出来逼迫对方认可自己的观念与强大，而是用（状似）心平气和的模样与之沟通，化解彼此之间存在的误解和矛盾。

感觉意外地还不赖。

“我、我的想法？”

陷入风吹草动便想疯狂扑棱翅膀模式的傻鸟当然没料到他会这样说，不禁竖起食指点了点自己的方向，傻兮兮地反问道：“是指我对龙之介的想法吗？”

武斗派专属的求生雷达在关键时刻成功恢复运作。

虽说他的耐心好像比以前好上一点，但如果总是被对方不解风情地打岔，估计下一刻就要丢掉镇定的表象，将人咚进角落里好好教育一番。

而此刻他还能端住高冷的表情微微颔首，勉强认可了傻鸟的理解能力。

然后对方的脸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红成了番茄，也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简直快要从脑袋里呜呜地冒出蒸汽来，将那一头长长垂落的湿发彻底烤干。

千山鸟敢发誓，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如此羞耻过，偏偏性子太直导致嘴不听使唤，老老实实地承认了满脑子的杂念。

“其实我也、也不太清楚该怎么形容这种感情，反正看见龙之介的时候就很开心，有种想要亲亲你的冲动……”

说着说着，没准是察觉到话语中逐渐透露了痴汉浓度，他赶忙摆摆手否认道：“千万别、别把我当成变态啊，我知道我该克制住这种不良想法的，以后都会尽力忍耐着的，你不要……！”

不要怕，不要讨厌我，不要离我远去。

后面一连串的不要还没有说完，原本按住他后颈的手指竟突然发力，压得他凑上前去，迎合着眼前人倏尔放大的俊颜，贴近那被他肖想许久的薄唇。

微凉的触感在他的唇瓣上融化成一丝一缕的甜味。

明明之前用嘴喂药的时候怎么都捂不热，可换成素来神情寡淡的青年略显强势地撬开他牙关之间的缝隙，用经由前段时间一次次亲密接触换来的经验值反哺回去，袭击着不知如何是好的馈赠者，他却有种舌尖烧得滚烫、好似被对方种下了一颗火种般，两个人快要一起沸腾的错觉。

“唔、龙、龙之介……”

毕竟不是第一次接吻，银发少年晕晕乎乎地开始回应恋人毫不掩饰的进攻性，湿漉漉的手指不自觉攀附上去，环住了近在咫尺的单薄身影。

同为男性，并且是行动力远超思考能力的标准武斗派，他绝非扭扭捏捏的胆小鬼，一旦尝到了甜头，便会顺应本能持续着不肯松口，不顾一切地汲取着自己深深渴望着的东西。

其实他撒谎了。

不光是嘴唇，连带着身体、隐藏于异能包裹之下的皮肤，以及那颗不断跳动的心脏，通通都想要仔细感受。

在此之前，他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居然能贪心到可怕的程度，并且压根没有悔过的念头出现。

与他极为相同又不同地是，同样情窦初开的恶犬系青年早早摆脱了迷茫期，坚定地认准了前方的道路，哪怕他想要逃开，大约也没有什么机会，只能沦为被对方反复品尝的一道美餐。

一如眼下。

不知不觉中，钳制着他的手指改变了位置，随着打湿的衣物下滑，潜入蓄积着舒适热度的水面，好似帮忙一般环住他的腰线，使得两个人的距离不断缩短，交换着彼此之间的气息和温度。

无需告白，无需山盟海誓，这急切靠近的动作便是最直接有力的证据，宣告着内心当中的想法。

但有些该说的话该做的事，还是得好好表达出来——

“龙之介……进来、吧……”

犹如无尾熊般扒住恋人的家伙艰难低喘着，“你的衣服也被弄湿了，反正、本来就是要洗澡的，不如一起……”

被邀请的芥川可疑地停顿了一下。

有时候他不得不承认，过分天然又擅长打直球的鸟科生物总能无师自通，轻易撩拨起他心底最深的欲念，根本防不胜防。

说是某个领域的天赋型选手亦绝不为过。

热烈、直白且缺乏常规意义中的羞耻心——虽然是大咧咧脾气造成的假象，等领悟到自己的一言一行有多么考验他人自控力的那天，估计会露出如遭晴空霹雳一样的蠢相。

可对于他而言，不管出于何种目的，“邀请”这一信号本身才是最重要的部分。

于是他没有半点犹豫，抬腿迈入浴缸，溢满的温水再度随着他的动作向外流淌着，拍打出令人遐想无限的哗哗响动。

位处下方的少年以目光追随着他，发现他并没有主动脱衣服的意思后，好不容易放开的手臂又缠了上去，一边胡乱扒着沾了水更不好脱的外套和衬衫，一边嘀嘀咕咕地教育道：“哪有人是穿着衣服洗澡的啊？看来我以后得监督你了……”

“监督？”

不怎么喜欢下水的恶犬垂眼欣赏着他红润的唇瓣，如有实质般的目光向下滑动几分，紧接着，附着于外套当中的「罗生门」分出几根灵活的黑色带子，用十倍的速度精准解开他身上的每个扣子，像是给羊羔剃毛似的，脱得那叫一个业务熟练干脆利落。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忽然又产生一种两个人性别不同的恍惚感，忍不住反手地抱住了自己瑟瑟发抖着。

面前仅仅是衣衫稍微凌乱的青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的“惨状”，无情地给出了最终审判：

“监督之人必须起到表率作用，不然，哪里有半分说服力可言……你应该不会否认这一点吧，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