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火

《坠火》

第33章 基本无害 Ⅲ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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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知夏醒来的时候,一道秋日正午的温暖阳光正好打在她的脸上。

她抬手遮了一下,手背上感觉暖洋洋的。

这温暖的触感,有一瞬间让她产生了错觉,好像已经回到了家里。

但下一秒,她就看见了躺在躺椅上一脸惨白的卡普兰。

他左肩上缠着的纱布上还沾着血,身上盖着他自己的外套。

但万幸,胸膛还在平稳的起伏着。

不远处的墙角,是席地而坐、靠墙休息的卡特。

正在温知夏疑惑他为什么不自己也找把躺椅再睡时,才意识到屋里的另一把躺椅正在她自己身下。

周围墙壁上都是书架。

这应该就是书房南侧的借阅室吧。

她试着向左扭头,发现左肩依然是钻心的疼痛,甚至感觉呼吸都会牵动“伤口”。

毕竟给卡普兰上的止痛药让她强行叫秦究擦掉了,无论多疼都要生受着。

但总好过丢了命。

温知夏啧了一声。

这声音引起了另一个坐着出神的人的注意力。

赵文途回过神,向她看过去,见她醒了,皱着的眉终于重新舒展开来。

温知夏觉得他差点高兴得一蹦三尺高,但是碍于房间里还睡着的两位NPC,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哎,你不知道,可吓死我们了。你和卡普兰真的太凶险了!你说晕就晕,卡普兰也厥过去了。你俩的心跳一度都停了,秦哥差点CPR加人工呼吸全套给你搞上了。就在他准备献身的时候——那个监考官,捏着你的手腕说你又有脉搏了。大家一探你的鼻息,果然在逐渐恢复。那边卡普兰也有起色了。我们商议了一下,就把你俩搬到这儿了。哎,大家都很担心你啊知夏!”

赵文途像机关枪一样突突突的蹦出一串。

只不过这机关枪开了消音模式。

温知夏疲惫的扯出一个微笑,顺便心有余悸地隔着皮肤摸了摸自己被监考官拯救的胸骨(1)。

她觉得赵文途所谓的“大家”担心,很有可能指的只是他和秦究两个人。

或许可能还有那个监考官?

温知夏觉得监考官会关心她,很有可能是她一厢情愿的错觉。

“你这说的不准确,”温知夏用气音调侃,“CPR是指CardiopulmonaryResuscitation,叫心肺复苏,包括胸部按压和人工呼吸两部分。你这叫——概念模糊、语意重复~”

“哎行,你分得清啊小学霸!都差点死了,你还跟我计较这些细节!”

说完,两个人都如释重负的笑了。

“其他人呢?”温知夏压低声音问。

“大家都盯着自己的NPC呢,”赵文途说,“卡特非要留在这里看着你俩,我也就理所应当的在这屋里待着了。菲尔德也非得一个人在楼上陪着诺维娅,别人谁也不让进,秦哥就趁机又去搜了科恩的房间——嘶,那简直是,掘地三尺!他把科恩已经绑了扔在三楼他自己卧室里了。”

赵文途说着把手伸进自己的兜里,掏出一张被折叠成方块的纸。

“喏,秦哥说,如果你醒了,就给你看看。”

说着,把纸递给了温知夏。

温知夏捏了捏眉心,见果然是前一天晚上她和秦究没找到的股份转让协议。

只不过,纸中间被一滩蓝黑色的墨水污染的严重。

原来诺维娅也不是全是在夸大细节。

纸的左下角,彼得森和菲尔德的签名清晰可见。

可偏偏墨水污染的是最关键的部分,关于股份转让交接的条件内容,全都不得而知了。

原来菲尔德说的“没有这份文件”是这个意思。

怪不得幕后凶手今天没有率先向菲尔德出手,不仅仅是因为卡普兰受伤比较好下手,还因为这份文件已经被污染作废,暂时威胁不到他了。

温知夏无奈的笑了笑,将文件叠好,递给了眼巴巴的赵文途。

“告诉秦究,我知道了,让他还给科恩吧。”她笑着说。

“好,啊——为什么?”赵文途吃惊的问。

温知夏用她还能动的手拍了拍赵文途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因为它现在没用了啊!”

赵文途:??????

秦究在把这张纸交给他的时候神情异常严肃的嘱咐他,要他一定要保存好,温知夏一醒了就亲手交给她。

可现在温小学霸竟然只随便扫了一眼就说它没用了。

赵文途感觉两位大佬在合起伙来耍他。

“这屋没开暖气吗?”温知夏突然问。

怎么这么冷?

“开了啊,”赵文途答道,“我还有点热呢。”

温知夏这才注意到赵文途都已经把袖子挽到了肘间。

看来是乌头毒的影响了。

乌头毒其实是没有解药的,毛地黄只是强心剂,加强中毒者的心脏收缩能力,不至于因乌头毒而心脏衰竭致死,救人性命。但并不能从根本上化解乌头毒的毒性。

取决于中毒量,中毒者需要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依靠身体代谢来完全排毒。

所以其实卡普兰此时还是没有脱离危险期。

她正想到这里,旁边的卡普兰缓慢的睁开了眼睛。

他如翡翠般的眼睛里还带着一贯的老练和警觉,沉默着打量着眼下自己的处境。

赵文途赶忙去拍醒了靠墙睡着的卡特。

只要卡特一清醒,这屋里就不可能安静了。

只见卡特就像一只大鸟一样扑到了卡普兰身边,差点把卡普兰的躺椅弄翻。

但最终,温知夏和赵文途还是没能看到让人两眼泪汪汪的生死剖白。

卡特看着躺椅上的人,半晌憋出一句话:“身重奇毒,外加贯穿枪伤,我看够你给小辈吹嘘一辈子了。”

卡普兰扑哧一声笑了,但这笑由于牵动了肩上的伤口而戛然而止,僵在了他的脸上。

他无奈的说:“谁跟你似的总爱卖弄,早年出海那堆破事都让人耳朵长茧子了。”

温知夏觉得,他要是能做表情,现在一定是揶揄又嫌弃的。

卡特拍拍他,示意他少说几句。

“真的太凶险了,那子弹——距离你的主动脉,就这么一丁点距离,”说着,卡特用手指比了一个非常细小的缝隙,“上帝保佑,要不然你可要比我早去见圣彼得了。”

卡普兰轻声说:“看来是圣彼得不想收我。”

这话成功把卡特堵了个无语凝噎。

半晌,卡普兰沙哑的嗓音再次响起:“怎么这么冷啊?”

听闻此句,赵文途惊讶的打量着温知夏。

可很显然,卡特没有他这么棒槌。

“欸,小赵,帮我去我的屋里拿件外套来,在我的箱子里,没上锁,”他马上招呼赵文途。

赵文途一脸忧心的看着温知夏。

“没事,你去吧,顺便帮我也拿一下,也在皮箱里。”温知夏淡定的说。

赵文途担忧的出门去了。

门在他身后轻轻的关上了。

卡普兰立马转向温知夏:“我猜你有话要问我。”

这年头NPC都成精了是吗?!

温知夏只能坦白:“是的,卡普兰先生,看在我救了您一命的份上,现在能把事情的经过都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了吗?”

卡普兰继而又转向卡特,从他眼睛里确认了“救您一命”这个说法。

但就在他准备开口前,卡特突然插话:“你现在歇着,”说罢顿了顿,继而又转向温知夏,“你想知道什么,温小姐,我替他说——”

原来彼得森是个化学天才,和屋里的二位在大学相识。

彼得森比两个人都大3岁,那个时候正在忙着申请研究生奖学金,所研究的方向就是药理学。三个人一起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

后来一战爆发,家中世代经商的卡特和卡普兰嗅到了商机,三个人一拍即合,决定成立了公司。彼得森彻夜的在实验室通宵,改进发明了很多外伤药物和外科手术用药。卡特和卡普兰负责联系销售渠道和人脉,他们拉了当时还在政法系读博士的哈斯凯尔入股,利用他的家族打通了政府那边的渠道,又辗转找到了老菲尔德的制药厂。

鉴于那时制药厂负债累累,卡特和卡普兰答应帮助制药厂偿还债务,但老菲尔德必须以未来廉价的加工价格替他们生产药品。

就这样,一个公司的基本雏形就有了,年少时谁都有过一个匡扶天下的梦想,他们并没有趁着药品是战争急需物资就加抬价格,而是以非常公道的价格,无国界无种族差别的供给任何需要的人。

一战结束以后,由于需求量骤减,公司一度陷入困境。正如温知夏推测的那样,马赛多找上了门,要求谈一笔精神类药物的订单。

当时卡特和卡普兰都刚刚接受家族产业,还没来得及站稳脚跟,正是焦头烂额之时。恰巧彼得森当初也改造过一批外科手术麻醉剂,也不算生疏领域。他们也没有多想,就劝彼得森同意了。

这公司对于卡特和卡普兰一贯富裕的家庭来说,可能只是九牛一毛。但对于家庭条件比较普通的彼得森来说,这就是支撑生活的全部收入。

他们二人当初劝彼得森接受,也有这份考虑在。

再后来,公司虽然有了马赛多的定期订单,但依然不改入不敷出的现状。

卡特和卡普兰后来回忆,都一致认为,那场实验室大火就是他们之间关系的转折点。

那场大火之后,痛失妻子和左腿的彼得森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和他们二人也不似以前那般亲近。

虽然二人有意维持,但友谊间却不知不觉出现了裂痕。

卡特和卡普兰都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直到有一天,彼得森通知他们来开股东会议。

彼得森为他们二人介绍了两个人:供货商莉迪亚·艾里斯和顾问亚历山大·科恩。

秘密终于藏不住了,卡特和卡普兰也终于知道了彼得森很长一段时间的沉寂到底是在搞些什么。

那天他们谈了很多东西,卡特和卡普兰对方案都提出了很多质疑,甚至包括du品的运输方式。

彼得森都一一的耐心做了解答。

“我一直觉得,鸦片这种货物长途运输不太现实,但当时亨利告诉我了一种方式,他会把/鸦/片/提纯成/吗/啡/什么的,反正就能适合长途运输。”卡特似乎极力在脑海里搜索着某个词。

是酸碱萃取。

温知夏脑海里想到。

第一次笔试题目的内容。

虽然二人提出了很多质疑,但出乎彼得森的意料,这两个人听完后只是沉默了片刻,就不约而同地答应了这桩生意。

那一天,艾里斯和科恩早早的告辞离去,三个人相对无言,沉默的坐了许久。

为了生意能在印度做的更好,卡特通过自家人脉了解到了在印度做税务局副局长的内特·雷斯尼克,并且自削5%的股份予以贿赂。

讲到这里,温知夏终于知道为什么科恩要先下手卡普兰了,因为在他眼中,除掉了彼得森这个占比25%的大股东后,首当其冲的就是也占有25%的卡普兰,而卡特当年自切股份的举动,居然在冥冥中让他躲过了一劫。

再后来,就如秦究和温知夏推测的一般,由于《海牙鸦/片公约》和《国际鸦/片公约》的压力,英国开始严厉打击/制/毒/贩/毒/生意。恰逢年轻的威廉·菲尔德逐渐带领制药厂脱离了他们的掌控,彼得森就动了嫁女儿以保全她的心思。

“为什么说诺维娅不想嫁呢?”听到这里,温知夏不禁问。

“这孩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卡特似乎陷入了某些回忆,“我们了解她。”

他没有再多说。

“所以你们其实预料到了这些事情会发生,是吗?”温知夏问道。

“是的,你很敏锐,温小姐,”卡特像是说累了,疲惫的苦笑,“不仅奥斯卡做了准备,我也是。我在来之前,就事先写好了遗嘱,找律师公证了,存在了家里。”

温知夏内心五味杂陈。

不知道是该为昔日盟友最终兵戈相向感到惋惜,还是为他们明知有险却执意赴会捏一把汗。

她沉默片刻,开口问道:“你们刚才说,莉迪亚·艾里斯和亚历山大·科恩是后来才加入的是吗?”

这次是一直安静听着的卡普兰开口了:“是的。我们以前的供货商,因为某些原因,在我们决定发展du品生意之后就不再给我们供货了,这二位是彼得森靠他科学界的人脉联系到的。据他说很靠谱。”

说到这,他抬头看着天花板,痛苦地叹气:“说来我和迈克当时都忙于自己的产业,公司的事都全权交给彼得森管理,这个供货商我们也没花精力去考察,我们之间也不太熟识,只知道他们原来也是搞生物化学出身,后来转为育种。”

这话听着平常,但温知夏却像突然被打通了任督六脉。

科恩为什么没有动机?

科恩其实不需要动机,只要指使他的人有就可以!

而指使他的人能是谁?

只能是他的上司——莉迪亚·艾里斯!

而莉迪亚·艾里斯有动机!

上面一定查的非常严格,以至于像哈斯凯尔这样的政坛世家出身,都要主动请缨去远东赴任。

这举动为什么不能看成是一种变相的躲避追查?

美其名曰是去印度监督生意,可是这么多年雷斯尼克一人也都能保证销路畅通无阻,他本来就没有必要去插一脚。

去远东躲几年,等回来了又可以继续做为。

算盘打得可真好。

哈斯凯尔这种原始股东都能做出此等见利忘义之事,艾里斯一个完全的外人,又为什么不可以?

一旦卡特和卡普兰意外死了,短时间内根本无人接手这两份巨大的股份。卡特的两个儿子都没有成年,而卡普兰成年的女儿终日痴迷于画画,对于商业根本一窍不通。

而砍掉这两颗大树,外加一个彼得森,其他人还不是虫鱼鸟兽散?

不对,她不会允许有人捏着她的把柄。

只不过卡特和卡普兰首当其冲罢了。

温知夏仰天长叹——赵哥啊,你我欧气爆棚,中头奖了啊。

她终于恍然大悟,喃喃道:“原来是她啊。”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男仆激动的叫喊:“各位股东!经过昨天一天和今天白天的加班加点,大桥终于修缮完毕了。大家今天就可以离开了!”

卡特和卡普兰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欣喜若狂。

温知夏却心里一沉。

糟了。

看来她推理对了!

但系统也要启动最终杀招了!

说时迟那时快,她脚下的地面忽然颤动了起来,好似地震一般剧烈的晃动。

接着,她绝望的看到,借阅室大面的落地窗的面积肉眼可见的开始缩小,越来越快,很快整个窗户就消失了,变成了一堵结实的花岗岩墙壁。

房间瞬间落入黑暗。

与此同时,一直没什么存在感、为庄园里的人输送暖气的管道里突然飘出一股新割玉米和草地的气息。

完了!把大boss逼得狗急跳墙了!这是要让大家一同共赴黄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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