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哈诺号的炮声有多么洪亮，萨莫拉的脸色就得有多么阴沉。

“回避，快回避。”

大副在嘶声力竭地指挥，炮声在他脑袋里发出轰鸣声，周围爆炸飞出的木屑，刺入肌肤，让他意识到，这不是梦。

海战，一个新兴的战法。从起初的船艏撞击、接舷跳帮的粗鲁野蛮进攻，到如今的单纵列阵、复合组阵的战术安排，火器在其中起到关键作用。

火炮具有的摧毁船体的威力，已经成为风帆战船最主要的力量。双方排成两列战列，在一定距离内进行炮火对射，达到摧毁对手的目的。

由于火炮都安装在船舷两侧，所以双方交火时，都会以侧面对准敌人，这样才能发挥火炮的最大威力。

所以在所有的海战中，船长们在开战前，统统都调整各自的船身，然后再进行炮击。

死亡女神号的大副绝非草包，他也知道这其中利害。

所以当吉哈诺号转弯时，将船身调整，保证船侧始终以最大面积火力对准敌船。

可不管是他还是其他人，他们的这个回避的意识都是被动，就像是理所当然一样。

开火前就必须调整好船身。这个意识已经深入骨髓。

可吉哈诺号完全不是，它是主动出击，抢占到有利位置，把地利的优势牢牢掌握在手中。

好比拳击比赛，普通选手会在铃响后先礼貌问好，而沈涛不带一秒犹豫，出拳就是了。

既然你被动，那我就主动。

兵者，诡道也！

更加值得回味的是，吉哈诺号那个非常规的u型转弯，除了沈涛，所有人都以为吉哈诺号要靠转弯逃走。

可万万没想到，吉哈诺号以一条完美的斜插线，把船体横在对手面前。

砰砰！

炮弹如雨点般打来，无情地将死亡女神号以及周围海面覆盖，炮弹落在水中激起的浪花，海浪不断摇晃着船身，海水溅湿甲板，稍有不稳，便滑落水中。

死亡女神号全体海盗，见识到了世界第一火力的吉哈诺号的威力。只顾着逃命躲闪，对命令置若罔闻。

“总督大人。”大副脸色苍白，上气不接下气地道:“这里危险······您快回船舱里吧。”

他极度恐惧，由于他的判断失误，让全员身陷危险。

但他心里也极度委屈，谁会想到对手竟如此狡猾。

“不退。”萨莫拉怒喝一声，摔碎酒杯，猛然站起，“再有畏战者，死。”

洪亮的声音传遍甲板，海盗们屈服于他的威严，暂时冷静下来，但面对漫天火炮，始终没有解决的办法。

萨莫拉阴狠的眼神看向了大副。后者打了一个冷颤，脑海中迅速思索应对办法。

遇上这种情况，最好是转向逃跑。也可调整船身，同样以船舷的火炮应对。

可吉哈诺号狡猾得很，利用速度优势，一直抢占“t”位，始终将死亡女神号压制。

如果逃跑，在风向不利的情况下，只有挨打的份。

大副也恨不得将对面的沈涛大卸八块，现在无论自己怎么走，都是死路一条。

脑子越想越乱，要不是对面火炮连续发射后因发热暂时不能用，死亡女神号可就长眠海底了。

短暂的停火给死亡女神号的海盗一口喘息机会，船工急忙修补船体，救治伤员。

可他们动作麻木，神情恍惚，只是出于本能地行动，像行尸走肉。

有些海盗被鲜血洗染的甲板惊得跪倒在地，怔怔发呆。

这次攻击，吉哈诺号上的火炮没有一刻停歇，一股脑全都倾斜而出，直到火炮不能再用为之。

当炮火停歇时，炮手耳朵里的轰鸣声久久不散。

“还没想到办法？难道又要让我再吃一轮炮弹？”萨莫拉用威胁的语气问道。

自从他吸收几人的意识后，性格变得更沉稳，但也更阴狠。

这短暂的停火时光，对于其他人来说是幸福，但对于大副来说，是无比折磨。

萨莫拉的目光如一把锐利的刀子，慢慢地割着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这种心理的巨大压力，还不如被炮弹打死来得痛快。

“总督大人，请您乘坐小船撤离，属下会带着死亡女神号冲过去，以船艏撞击对手，再拼命死战。”

甲板上的海盗对他的抉择无比动容。

大副本以为一副慷慨赴死的雄心能博得萨莫拉的认同，岂料后者却冷冷回应道:“怎么，打不赢还想拉着我的船陪葬？你不配。”

大副脑袋轰然炸开，每个毛孔都感受到寒气入体，急忙道:“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属下是想······”

后面的话，他怎么想也想不出该如何应答。

“废物，都是废物。”萨莫拉道:“让船长离开自己的船，那我萨莫拉以后还怎么在这片海洋上混？”

大副跪倒在地，头拼了命地磕，道:“属下该死，该死。”

萨莫拉拔出镶满宝石的迅捷剑，把艳丽的鹅毛礼帽丢掉，振臂喝道:“死亡女神号上，没有逃跑的船长，只有战死的西罗·萨莫拉。听我命令，全速前进，准备接舷战。”

甲板上的海盗轰然一应，同样挥舞手中的刀，将恐惧一扫而光，面目凶光，冲着对面嘶声怒吼。

萨莫拉缓缓将剑收起，小声对着身边大副说道:“等会你接管战斗，一定要将我们的威名打出来。”

大副的血液被他的豪言感动得汹涌澎湃，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对面跟敌人拼命。

“给我准备小船，我在后面指挥，你们就不用顾忌我，放手去干。”

“······”

吉哈诺号这边，短暂的停火后，全员露出无比崇拜的眼神，看着船舵上那散发异样光彩的沈涛。

这个u型抢t战术，实在是太过美妙了，瞬间将战局扭转过来。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海战还可以这样主动出击。

沈涛被几十双灼热的眼神盯得十分不舒服，略带嫌弃道:“看什么看，准备开溜了。”

“好嘞，准备开······”查尔斯话到一半停住了，不解道:“为什么要开溜，现在我们是有利方，应该乘胜追击。”

沈涛道:“追个屁，我们火炮暂时用不了，万一敌人用船艏撞击我们，进行接舷战，你有把握赢？”

查尔斯愣住了，在没有火炮的支援下，要进行白刃战，且不说谁能胜出，恐怕也是惨胜。

“我要给卡特琳留点家底。炮弹打光了，还能挣，人要是打光了，我拿什么还？”

这一番感人肺腑的话，让甲板上的所有人无比动容:

“沈涛不仅是个好船长，还是个大好人，我这辈子跟定他了。”

此时，对面船上传来震天动地的咆哮，沈涛眯着眼，淡淡道:“他们要拼命了。听我命令，撤退。”

就在此时，望台上的费利佩边用望远镜凝视前方，边喊道:“沈涛，萨莫拉的船队赶来了。”

马丁急忙也用望远镜看去，只见死亡女神号的后方，出现数十个黑点，再调整倍数后，才看清船的样子。

“撕裂号！”

“巨鲸号！”

“掠夺号！”

……

都是一些臭名昭著的海盗。他们现在都依附在萨莫拉旗下。

死亡女神号上也发现赶来的队友，纷纷欢呼，又看到吉哈诺号正转头要走，船艏处两门火炮终于发出声响，在欢庆着胜利的号角。

沈涛冷笑一声，不再停留，下令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