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俦谱

《鸾俦谱》

第25章 从此萧郎是路人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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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从西墙下来挪到炕头,一寸一寸在他身上爬过。阳光是个好东西,驱散郁闷。他大概是中国史上最屈辱的几个丈夫之一,他每天傍晚都要喝些酒,尽管在卧床养伤期间。谁也拦不住他,郎中便说几口酒无妨,可以活血化瘀。化瘀?放他妈个屁!白天,暖洋洋的日光照在身上,心里便暖和些。夜里不好熬,需要借酒浇心中块垒。他不敢喝醉,怕母亲担心、旁人笑话。

“承耀,你的脸,你身上......”从沈阳刚回家时,母亲骇然。他不好生事,一旦打起架来,没有输过。

“没什么。”他避开母亲的手,“母亲,帮我定亲!我要年轻漂亮的女孩儿,上过大学或者正在上大学。定亲前那女人我要过目!”

“湄筠呢?”母亲虽然不喜欢谢湄筠,可知道儿子心里非谢湄筠不可。

“我跟她分开了。”他阴沉着脸。

他把事情前前后后思量个遍,回忆他对谢湄筠的各种殷勤、小心赔罪跟谢湄筠对他的态度,怎么也想不通谢湄筠会对他绝情如斯。齐承耀挪动身子,看着光影在身上晃动,影子是窗花的。今年春节他一个大男人又撅着屁股在炕上好一通忙乎,此番连“鸾凤和鸣”的花样他都从庄子上最巧手的婆子那里搜罗来。微小的一丝尘絮飘舞在阳光里,他吹一口气,尘絮便舞得欢快些。孙毓修编纂的《童话》里有个故事,女孩儿被施了魔法变成小人,每天在阳光里采集尘絮做面包,写童话的人闲得蛋疼!阳光,女孩儿......女孩儿在阳光里无比明丽的脸......他当时看得出神......

他从正房炕上挣起身,去东厢湄筠的房间。

“梅香,梅香!”

丫鬟匆匆跑过来。

“少奶奶的东西放在哪里?我说的是钱和首饰。”

“放在箱子里,少爷。”

“打开!”

丫鬟慌忙打开箱子,拿出红木雕花的首饰盒递给齐承耀,“钥匙在少奶奶手里,我没有。”

齐承耀劈手把首饰盒砸到地上,盒子碎裂开来,果然里面什么也没有。所以元宵节后谢湄筠突然肯跟他回家是为了回来带走自己的嫁资。

“把这些箱子都打开!”

梅香慌忙把箱子盖挨个揭开,齐承耀俯下身来看,只有被褥、衣服、嫁妆瓶、帽筒、座钟、茶叶罐和书,谢湄筠的习作都不见了。她把能带走的都带走了。他真是蠢,还以为妻子终于回心转意!他哄了谢湄筠两年,始终哄不回她的心!何止两年,自他们新婚后一同返校,他便不断示好。

谢湄筠,你心够狠!

他真是可笑,还妄想谢湄筠替他养那杂种,谢湄筠是连他也不肯要的!

“哎哟喂,好一个标致的女子,眼睛水汪汪的......”

那女人最多周正些。齐承耀了解媒婆一向夸大其词,说得天花乱坠。

“满脸福气,便是不笑的时候嘴角也带着笑模样......”

怕不是个豁嘴吧?“在哪个学堂读书?”

“哎呦,大家闺秀比不得那些疯疯张张的女子去什么男女混杂的学堂,”媒婆轻蔑地笑笑,“他们延请先生来家里坐馆。”

齐承耀猜那女人顶多认识几个字,“是吗?我要见见她。”

“大家闺秀怎么肯轻易抛头露面?”

那么她大概非癞即麻,见不得人。

数个媒人把铁岭城和周边十里八乡的适龄女子翻了个遍,先后给齐承耀介绍了几十个女子,他就是不满意。媒婆们想这是她们从业以来遇到的最挑剔的男子,挑这个、挑那个!难道他不先照照镜子看看自己脸上的疤吗?若不是他有钱,谁肯嫁给他?还有他家的名声,哼!

一个月后齐承耀伤愈,重新接手家业,除了料理齐家在铁岭的饭店、布庄和旅馆外,他在沈阳北陵东北大学正门外租下门面开饭馆。齐承耀常在铁岭和沈阳间往来。

东北大学放寒假、学生离校这一天,齐承耀正在沈阳。齐承耀一早起来洗漱干净,他前天下午去公共浴室洗过澡。他始终保持良好的卫生习惯,自他伤好后......自他遇见谢湄筠后。他让伙计提前去火车站为自己买好返乡的二等车票,他料理完店里的事务后,便要去车站,尽管距离火车出站时刻还有两个小时,他想早一点到车站。

他新换的灰色长袍、黑色马褂和西装裤,皮鞋擦得锃亮。他戴一顶礼帽,使自己的脸不那么醒目。他本来打算穿西装或中山装搭配大衣,想想算了。齐承耀出门前在镜子里再仔细看一眼自己,衣裳得体、整个人干净利落,挺好。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他把礼帽摘下来,坐下来出神,后来他起身做事,一如平常。在火车出发的那一刻,他抬头看看墙上的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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