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俦谱

《鸾俦谱》

第32章 多情却被无情恼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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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早就做了王八,不用等我帮你!”女孩儿盯着大汉背影等不及地开口。

齐承耀瞬一下眼睛。

毕竟是他救了她,“你脸上的伤......”女孩儿咬一下嘴唇。

“什么?我没受伤。”

“你脸上的疤......”

“啊......早就不疼了,你不说我都忘了。”

“你......你不恨我吗?”

曾经有一点。“我辜负你在先,是我咎由自取。”那般漂亮的肚兜,他怎么舍得怨恨女孩儿!“况且,是你拦住了他们,我知道你不许他们打我。”湄筠放心不下他,特地跑回去看他,否则他的脸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女孩儿垂下眼睛。

“走,我们进城!”齐承耀拉住女孩儿手臂。

“放开!”她劈手打落他的手,“我自己会走!”

谢湄筠进城第一件事就是去边业银行取款,齐承耀暗恨大汉多事。两人随后去汇理银行门前与齐母会合。谢湄筠看见齐母只点一下头,不说话,连声招呼也没有。她并不感激齐母,她深知齐母是为了儿子抛开家产逃难,并不是为了她。

齐承耀寻思,自己在沈阳的居所肯定回不去。去旅店?日本人要找个脸上有疤带着漂亮年轻女子投宿的人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事?在沈阳,他第一个可投奔的人是崔兆麟,但日本人若是追查起他的亲朋好友来,第一个要查的人也是崔兆麟。

他为人挺仗义,急危救难,颇结交了几个朋友。有一个朋友家道中落,大学最后一年连学费都交不起,幸亏他解囊。朋友毕业后在中学里教书,两人平素不甚往来。齐承耀当下带着湄筠和母亲投奔朋友,他并不说明原委,普通人怕受牵连。朋友也一句不问,直接把宿舍让给齐承耀,自己去教室里将就一晚。三个人一间屋子和衣而卧,两个女人睡床,齐承耀睡沙发。谢湄筠与齐家母子二人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三人奔去沈阳车站。此时街面上市声喧哗,人口过百万的沈城在“东北王”张作霖的治理下一派繁华,是除了上海外,全国工业和经济最发达的地区。

一辆日本军车开过来,齐承耀赶紧背转身用身体遮住湄筠,待军车驶过后,他携着湄筠跟母亲继续赶路。

军车上的人满腹心思,按说女孩儿应该在铁岭,怎么来沈阳了?紧急军务在身,他不能妄动。他后来再去那饭馆打听过,掌柜跟伙计一脸迷茫,他们隐隐约约记得似有这么一对男女来过,但不是常客。这两年他暗访了铁岭多少富户人家,上天怜他一片痴心,终于让他查到了谢湄筠!女孩子气质出众,一看便知非一般庸脂俗粉可比。她的前夫,那脸上带着疤的男人他还没来得及收拾他,怎么两个人又走到一起?

1927年动工,1931年3月下旬正式投入使用的辽宁总站是彼时中国东北铁路体系中最壮观和最先进的火车站。辽宁总站由著名建筑师杨廷宝设计,车站内货场、行李房、餐厅、旅馆等设施一应俱全。

买票是个体力活,低矮的售票窗口前围着一道木栅栏,栅栏外是焦急等待的旅客,一个个伸长脖子盯着那个钱票交易的小孔。售票时间一到,小孔打开,众人蜂拥而上,你推我挤,争着把钱往孔里塞,乱作一团。身体稍孱弱的人此时或许有性命之虞。

齐承耀自去人少的二等车厢售票口买票,他买了票正要离去,迎面撞见从三等车厢售票窗口踢打着突围出来的姚凤喜。见鬼了,齐承耀面无表情。

山不转水转,齐承耀竟然在这里!姚凤喜见他一改平素的装扮,只穿短打,猜有什么变故发生。她尾随齐承耀,立刻就看见了齐母和谢湄筠。

姚凤喜见到谢湄筠,怒从心头起。她追上去,堵在齐家三个人面前,冲着谢湄筠便吐一口,“呸!你缺男人缺成什么样子,一定要跟着他吗?”

“你......”谢湄筠一愣,没料到会在这里重逢姚凤喜。她立刻就上前,她要旧恨新仇一起报!她一直后悔彼时没有还手打姚凤喜,她对当初的羞辱一直郁积在心中。

“湄筠,快走!别理她!”齐承耀怕生事,一旦被人扣下、被关注,他们可能就走不脱了。放到平常,姚凤喜如此羞辱湄筠,他非一拳砸死她不可!

“放手,齐承耀!你别管我!”

“快走,湄筠!上车,车要开了,我们别惹麻烦!”

他力气大,把谢湄筠箍在怀里,女孩儿根本挣不开他。他几乎是连拖带抱地把谢湄筠抱上站台。

姚凤喜跟在他们身后谩骂,直到被警察拦住。因为齐母塞了一块钱给警察,请他拦住那个疯子。

“当初你就拦着我,不许我还手!我从小到大都没挨过打......”她泪在眼里,说不下去。

“承耀当时拦在你们中间是要护着你,湄筠!你该记得他当时背向着你,当然是护着你。”

“护着我?是要护着他的妾、还有他跟那个戏子的孩子吧?他是怕我还手!”

“我当时的确为了护着你,我怕那个人再动手打你!”

“你别狡辩!我问你,要是我当时还手?你可让我还手?”他都没有惩戒那个戏子,后来逼不得已,才让姚凤喜跪了跪!

齐承耀一时语噎,毕竟那个人当时怀孕了,他还不知道那个戏子不堪的过往,他虽然不爱她,但要顾及他的子嗣,他确实不会允许湄筠还手。“湄筠,你不解气,你就打我!别跟那个人计较,不值得!我们早点走,别耽搁!”

“承耀!”齐母看不过眼,她几时生了这么个孬种!况且他实在不会说话,不懂女人心思。果然她听见谢湄筠说,“你不计较,你不计较为什么不留着你那孩子?”

齐承耀不吭声。

“打你?我嫌脏!别弄脏我的手!我不会跟你走,你别做梦!我就算是跟日本人走,也不会跟你走!”她扭头就走。

“湄筠,你去哪儿?”齐承耀两步追上去。

上哪儿?自然是去找姚凤喜!女孩儿不理睬他,自顾自向前。

“湄筠!”齐承耀抓住她。

“松手!放开我,齐承耀!”

“湄筠,别耍小孩子脾气。别闹,别人会注意我们。火车就要开了,我们快上车!”

“松手!滚开!”

齐母只听得一声脆响,谢湄筠一巴掌打在齐承耀脸上,“好,你便替她受着!”她反手又一巴掌,用尽全力。

齐母和齐承耀都愣了,“混账!”齐母要冲上去教训谢湄筠,被齐承耀展开手臂拦住,“母亲,不要!”

“承耀......你......”齐母几乎落泪。

齐承耀吸一口气,几步上前堵住走开的谢湄筠,一把把她抓进怀里,随后举起来甩到肩上,“走,上车!”

“放开我,齐承耀!”

齐承耀一路扛着女孩儿走,不言语,他把女孩儿箍得紧紧地。女孩儿不挣扎、不喊叫,众目睽睽之下她不好意思。刚才她处于盛怒打齐承耀两巴掌已然超出她做人的界限。到了火车车厢门口,齐承耀把女孩儿放下,“上车!”他握着女孩儿的腰不放。

谢湄筠下到地上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狠狠地连着踹齐承耀两脚,然后愤愤地上车。

齐母把心一横,只做没看见,谁让她生了个低三下四的孬种。

火车长嘶一声,喷出蒸汽掀起尘土,它慢条斯理地起身,不疾不徐地向前,滚滚的浓烟和飘舞的煤灰是它出行的仪仗。齐承耀的心终于落定到怀里。窗外的景色熟悉而陌生,平生第一次他离开东北去关内,下一次再回家山不知是何年。

一路上不管齐承耀跟谢湄筠说什么,她都不理。

火车停靠马三家车站,姚凤喜从三等车厢下到站台上,她来到二等车厢外面要再次挑衅齐谢二人。

谢湄筠忽地起身,迅速走向车厢门口,齐承耀不明所以,赶紧追过去,他以为湄筠要摆脱他。他跟着谢湄筠下车,“湄筠,你去哪儿?”

姚凤喜一心挨个窗户搜寻齐谢二人,眼睛始终往火车上望,未提防谢湄筠迎面走过来。谢湄筠快速走到姚凤喜跟前,劈手上去就反复抡了三个嘴巴,抽得山响。她抽得自己的手都疼,姚凤喜受到的打击可想而知。

姚凤喜当场就蒙了,“啊......”等她反过劲来嘶喊着扑向谢湄筠时,齐承耀早就挡在谢湄筠身前,他接连两脚把姚凤喜踹得直飞出去。之前在沈阳,他怕生事被羁绊住脱不开身,结果被湄筠怨恨;现在离开了沈阳,他便毫无顾忌,他正好把一腔郁闷发泄到姚凤喜身上,他用了平生之力。他是体育好手,姚凤喜怎能承受得住他的攻击。

姚凤喜躺在地上挣不起来,谢湄筠走过去,她掏出手帕仔细擦拭自己的手,“你放心,你用过的东西我绝不会要,我嫌脏!”她把手帕扔到姚凤喜脸上。

谢湄筠说的话被怕她有闪失紧跟过去的齐承耀和追着齐谢二人赶过来的齐母听了个一清二楚,他们都明白谢湄筠指什么。

车警赶过来看发生了什么事,齐承耀塞给他一张票子,车警便走开了。

三个人回到车上一言不发。

不久火车开动,姚凤喜被扔在站台上,躺着。

谢湄筠一直看着窗外,齐承耀则看一会儿窗外,看一会儿谢湄筠。

真是孽缘!承耀跟那个人都躲不开!那个人对那女人百般奉承讨好,那女人丝毫不领情。眼前的这个也是,承耀撇了家产冒险救她,她半点不感恩。齐母满心凄凉。

第二天下午,火车抵达北平,一行人随着拥挤的人群走出车站。齐承耀听得站前广场上报童吆喝正紧,似是沈阳出了惊天的大事,买来报纸一看,登时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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