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俦谱

《鸾俦谱》

第 65 章 国破山河在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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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比暗夜还要黑暗!齐承耀在胡同里心烦意乱地穿来穿去,竟迷了路,这横七竖八的弄巷像网一样缚住他,令他喘不过气来!

“齐承耀,齐承耀!”有人叫他的名字。

“你是齐承耀,对吧?”女人迎面跑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刚才在黑暗中没看清,一时还不敢认!”她很兴奋。

“你是......”齐承耀把自己的胳膊抽回来。

“我是张纪芬,张纪芬啊!你不记得了?谢湄筠的同学,在东北大学!”女人再次抓住他的手臂。

“哦......”他想起来了,对,谢湄筠的同学,跟她一个宿舍的,当年活泼得紧,总是拿他打趣。“你......有事?”

“好久不见,我们聊聊!”

“我赶着......”

“湄筠还好吗?女人抢过话头来,把他那“回家”的话塞回去。

“很好!”好得不能再好了!有的是闲情与男人出去浪荡!

“你现在做什么呢?”虽然晚上看不清他具体的穿着,摸在手里的面料绝对是很体面、上档次的。

“嗯......我开一间小饭馆。”

“你怎么来这里?”小饭馆?女人笑笑,谁不知道他开了一间“琅玕居”,越做越大。她刚才不过没话找话。男人们最会撒谎。

“嗯......我看朋友。”

“我们这些老同学难得见一面,真开心!”女人挽住他手臂。难得遇见一条大鱼,她准备使出浑身解数来缠住他。

对,她当年便兴奋得紧!

“我孤身一个人在北平,寂寞,今晚好好聚聚!”女人拉着齐承耀的手臂往怀里牵,手臂碰到一片柔软。

齐承耀心里一下子透明白,好好聚聚?此话不虚。

“去我那里坐坐?”若是攀上了齐承耀,怕没好日子过吗?

“嗯。”他用男性的眼光对女人扫几眼,挺好,是他喜欢的身材。这些年他活得太窝囊,委曲了自己。齐承耀并不把他的手臂收回来,他继续感受那片柔软。

女人抱住他的手臂,紧贴着他。她一路走一路嘴里不闲着。东北沦陷后,除了她跟着东北大学流亡到北平,其他家人都陷在关外。前些年还好,尚有书信往来,母亲去世后的这两年已经断了音信。

齐承耀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女子毕业后没嫁人、没收入、没有家人的接济,他知道会发生什么,贫穷逼得人低头。瞧她现在的神态举止,显然不是处子。夜晚不回家在街上溜达?她大概是做了暗娼的营生。

大杂院里的一间厢房是女人的安身之所,有人在院子里乘凉,挥动扇子扑打蚊虫。夜色是他的乔装,没什么不好意思,男人都嫖妓!九年来的束身自好,为她不惜付出一切,可我得到了什么,湄筠?除了羞辱还是羞辱!他急于突破一个口子发泄自己的郁闷,顾不得女人是否干净。

门一关上,连灯都没点,两个人心照不宣直接步入正题,没有半句啰嗦。齐承耀几乎是推搡着把女人按倒在炕上,因为对谢湄筠的怒气。

......他并不亲吻女人,他嫌脏,她身上的气味并不好。他只要结果,顾不了许多。待他俯身上去要入巷时,感受到彼此身上黏黏的汗液,他想起很久前的夏夜里与姚凤喜的纠缠。

疯了吗,齐承耀?现在和曾经有什么区别?事情果真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吗?湄筠最厌恶什么你不知道吗?他霍然离开女人。

“怎么了?”

“我不能!”他起来快速穿衣服。

女人起身纠缠他,“怎么了?怕对不住谢湄筠?”被他一把推开,“你再来我翻脸了!”他声音凌厉,“我不想!”

他从钱包里抽出一叠钱放到桌上,并不看她,“以后别做这个了。”齐承耀打开门走出去。

只因为那个人、那一个月,你便耿耿于怀,始终不肯原谅我!

如果是我跟别人,你会原谅我吗?

湄筠说的没错!

晚间女孩儿盥洗时看见自己胸前的痕迹,“畜生!”她恨恨地说。居然都青紫了,野兽!。奇怪那时候她没感到疼痛,牲口!她嘟嘟嘴,坏蛋!她闭上眼,手抚上自己的胸部,轻轻地,后来她稍稍用了点力。她26岁了,却头一次做这样的事。她睁开眼睛,羞涩而娇俏地笑笑,她忽闪着眼睛,做个调皮的神情,她把手慢慢伸下去,她哆嗦一下,再哆嗦一下,她深吸一口气,“齐承耀,”她轻轻地说。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漂漂亮亮的一张龙凤帖,升龙翔凤各踞一端,彼此凝望。上面是他和湄筠的名字、生辰八字、籍贯、举行婚礼的日子,还有主婚人、媒合人的名字。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写得真好!这是他和湄筠的龙凤帖,一人一份,湄筠的剪了,他的一直留着,即使当年伤了脸也没舍得扔。

“你说......如果一个男人侵犯一个女人,女人会怎样?”

崔兆麟立刻把目光聚焦到齐承耀脸上,“这个男人还活着吗?”

“活着。”

“侵犯成功了吗?”问的人双目炯炯。

“滚!”

“我看你没死没伤,依谢湄筠的性子,她对你当真好!”

齐承耀苦笑,“可是我跟她说我不会再去了,除非她来找我。我猜她绝不会来。”

“这有什么难的,你去跟她说身为男人应该有担当,欺负了人家姑娘就要负责到底!所以你又去了。”

齐承耀笑笑,“可是九年了,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难捱,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虞舜、勾践、韩信、司马迁,你看历史上忍辱负重的人一抓一大把,努尔哈赤还有七大恨,咱们本身就是个忍辱负重的民族,你代表了我们的民族性。”

齐承耀苦笑。

“当初我劝你不要一棵树上吊死,你不听。”对,天涯何处无芳草!“现在,你都长这棵树上了,还下得来吗?”那么他自己下得来么?“再说,你该知足了。”

“怎么?”

“你不记得当年?你碰她一下,她就拿手绢擦手,拿我的衣服擦手,现在她居然没杀了你,简直是革命性的进步!照谢湄筠对你那横样,她可是能上山打虎的!”

齐承耀再笑,“她打我了。”

“怎么打的?打哪儿了?”

“拿书打的,劈头盖脸地打!”他心里很委屈。

“我怎么没看见伤?至少头上脸上没有。”

“开始打了两下头,我没躲,她就往我身上打。”

“你看看,我说进步了吧!拿字典那么厚的书打的?”

“没有,”齐承耀想想,“杂志那么厚。”

“我擦!你是来炫耀甜蜜的吧,不是来哭诉的吧?你该说‘杂志那么薄’!这还叫‘打’?这叫‘扇风’!亏你是个东北爷们!还不舍得打你的头?我不信她手头就这一本书!你要知道女人要是恨你,是宁拿刀子不拿尺子的!”叶普晴的刀割得他鲜血淋漓,“这不是‘恨’,这是‘怨’!”

“‘怨’和‘恨’有区别吗?”

“区别大了!‘怨’不过是埋怨、责备,你不懂吗?‘恨’是要杀了你!”叶普晴亲自来送请帖,杀死了他的心!“你看当年他们兄妹俩把你打成那样,把你的脸都划花了,那才是‘恨’!”

“湄筠没让人打我,她一直拦着,不是她跑回来拦住他们,我的脸大概没法看。”

“哎,对了,她喊了吗?”

“什么?喊什么?”

“就是过程中,她喊‘救命’了吗?”

“没有。”

“所以,你还不满足?谢湄筠对你真的很好!那是宿舍,她只要喊几嗓子,你就会被扭送警察局,还能成功?”确实好,她虽然吊着齐承耀九年,但没有嫁给别人,也没跟别人谈情说爱!

“滚你的!我看她哭得厉害就放了她。”

“傻子!”崔兆麟扼腕叹息,“所以你不过来我这里找安慰、发发牢骚,过两天你还会去找她。你要是能丢开谢湄筠,你就不是齐承耀了!”

两人正说话间,忽听得街面上一阵喧哗。齐承耀向窗外望去,只见人人奔走相告,他隐约听得众人都说什么日军攻打哪里的话,不甚清晰。两个朋友赶紧从楼上雅间里下来,去问饭馆跑堂的,跑堂说日军围攻宛平城,跟二十九军打起来了。

“不跟你说了,我去接湄筠!”

“你看,我怎么说的来着?又去千里送人头?”

齐承耀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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