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绣锦脸色淡淡地从座中站了起来，冷笑着看向愕然的刘家小姐：“我原本当真以为你是个天真烂漫的好姑娘，却不过是我想得太多。”

突如其来的撕破脸，别说是刘家小姐满脸愕然，就是原本恭维着宋绣锦的几位公子，也都茫然抬眼。

不明白原本尽在掌握的氛围，怎么突然变样，宋绣锦又怎么会忽然生气，一身的冷漠气质，竟叫人不敢违背。

“既然刘小姐并非真心诚意邀我来，那便恕绣锦不奉陪了。”

宋绣锦没理会愣在当场的几人，讥讽冷笑一声，转身就朝着雅座房门走去，她原本就坐的离房门不远。

这三两步之下，便走到了房门口。

吱呀一声，宋绣锦正好对上久等不见屋中传话，便推开房门，端着吃食打算一探究竟的店中小二。

也叫屋中几人反应了过来，舔着笑意，上来就想将宋绣锦哄回去，却叫宋绣锦带来的婢女拦了一拦。

这一阻拦，就足够宋绣锦掠过满脸茫然不解的店小二，直接朝着聚香楼外离去了。

留下雅座中刘家小姐，与费力讨好，却没有丝毫作用的几位公子暗自懊恼。

直到出了聚香楼的大门，上了喧嚣的长街，宋绣锦才缓缓吐出一口郁气来，她回头看了一眼聚香楼中络绎不绝的人，蓦地冷笑了一声，便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小姐，我们直接回府中去么？”

后头紧跟着追上来的婢女快步走到了宋绣锦身后一步的位置，跟着她挪步朝前走，一边问道。

宋绣锦原本飞快地脚步忽的顿了一下，目光朝着长街两边的摊贩看去，忽而一笑：“出都出来了，再回去，还得麻烦府中重新备上一份早膳，过于麻烦了一些。”

婢女不明所以地随着宋绣锦的目光看过去。

清早里温暖湿润的白气从被打开的笼屉里升腾而起，带着白面与肉沫混合的清香。

盛着白胖馄饨的瓷碗粗糙，却格外干净。

宋绣锦蹲坐在道边简单放着的桌椅边，如同最为常见的京中百姓一般，拿着勺子搅了搅混着细碎葱花的汤水，满足地喟叹了一声。

“聚香楼里的吃食叫人夸赞地再好，又哪里有这寻常早点的半分烟火人情味，叫人感到满足。”

婢女是宋安辰考上科举之后，才被招进宋家伺候的，还未曾见过宋绣锦这般不拘官家小姐姿态的时候。

闻言便没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她正要附和着夸赞小姐眼光好，一错目，忽然便看见了一道靛色长衫的熟悉人影。

“小姐，那边不是翰林院的罗大人么？”

宋绣锦口中还含着一只温热的馄饨，闻言忙将它咽了下去，便朝着婢女示意之处看过去。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罗成镜扶着一份头戴帷帽的灰衣女子，一手还拎着药包，从一家药堂子中走出来。

不大会功夫，身影便消失在了远处。

罗成镜与宋安辰同朝为官，不提前头去罗家退婚的渊源，宋绣锦也曾在不同的场合里见过他不少回。

便是她身边跟着的这个婢女，也没少跟着见到罗成镜。

加上如同罗成镜这般，天生样貌出众，生得芝兰玉树，气质又温润清冽，走到哪里，都是鹤立鸡群的那一个。

即便是只见过一回，也决然不会将他与旁人弄混。

因而，即便只是惊鸿一瞥，宋绣锦也十分确定，那人定然是罗成镜无疑了。

可叫人觉得奇怪的是，打从太师府被抄家，整个罗家落魄到只剩下罗成镜一人之后，他身边除了长怀，就再没有婢女小厮跟着伺候了。

罗家可能还留在京中的几个人，罗正韵已经彻底失踪，再没见过她的踪迹，且宋绣锦见过罗正韵，知道她与那带着帷帽的灰衣女子身形并不相同。

罗正韵要来得更加清瘦单薄一些。

本是太子良媛，如今不过是大皇子妾室的罗锦，则也是许久不见踪影，听闻她在大皇子府中，已经彻底失了宠爱，被闻崇明关在院子里，十天半月都不许出一趟门。

那人自然也不会是罗锦。

至于三皇子妃“罗禾妗”，出入有仆从随侍，府中也常有医官侯立，哪里会这般冷清黯淡地亲自来医馆中看病。

这便奇了，除了这三人之外，可从未听说过罗成镜何时还女子有了瓜葛。

宋绣锦放下勺子，摸了摸已经饱胀的腹部，满足地从矮小的凳子上站了起来。

叫婢女付了银钱给卖馄饨的老丈，方才的不快已经散去了大半，宋绣锦向来心大，此刻刘家小姐对她的算计，甚至还比不上方才看见那一幕叫她来得记挂。

一路溜溜达达地回了宋府，腹中饱胀已经消减下去不少，又正好赶上宋安辰下朝回来。

宋绣锦便干脆吩咐厨房里煮了点汤水，带过去找了宋安辰。

“你不是出门赴约去了，怎么这般早就回来了？”

宋安辰将官帽解下来放在了桌上，诧异地看了眼将

汤水端到了他跟前的宋绣锦。

“可别提了，出门去见那刘家小姐，约莫是我做的最蠢的事了。”宋绣锦叹了口气，将今早在聚香楼里的事情说了一遍。

话音才刚落下，宋安辰便克制不住面上的怒意，用力拍打了一下桌面，险些将外头的婢女给吓得腿软了一瞬。

“他们竟敢这般奚落戏弄我宋家女？！”

作为几乎为了他的科考牺牲了不少的妹妹，宋绣锦向来是被宋安辰放在了心尖上宠爱的，哪里能容忍旁人这般对待她。

倒是宋绣锦，自己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这事算不得什么，兄长，我另有事问你。”

“你可知道，罗成镜罗大人，近来与一个灰衣女子走得格外亲近？”

“这事怎么便算不得…..”宋安辰不满的话语还未说完，便在宋绣锦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他脸色仍旧不大好，暗自留了心思，打算回头好好问一问今日里欺负了他妹妹的究竟是哪几个人。

宋绣锦不想提，便暂时不提罢，他自会一个个亲自收拾他们。

想罢，宋安辰的脸色总算恢复了些许，仔细想了想宋绣锦口中，这个似乎与罗成镜关系匪浅的灰衣女子究竟是何人。

“灰衣，戴帷帽，还似乎受了伤….”

对照着宋绣锦的描述，宋安辰敛眉想了片刻，脑中忽的闪过一线光亮，眉心却渐渐皱了起来。

“我虽不知罗成镜与何人关系这般密切，但前段时日，有些许传言，想来你也应当听过才是。”

“什么传言？”

宋绣锦一愣，努力回想许久，都未能将什么传言，与这女子联系上，脸色顿时皱了起来。

照理来说，这罗成镜其实与她也没什么关系，可宋绣锦在看到了那灰衣女子之后，莫名便有了一种直觉。

驱使着她去探究此事。

“是我忘了，你前儿才从祖宅回来，怕是未曾听过。”

宋安辰一点掌心，见着宋绣锦满面茫然，这才想起来，正月里宋绣锦回了祖宅，替他拜见父母，这才回到京中没两日。

未曾听过那个发疯的灰衣女子，几次跑到三皇子妃跟前闹事，被“罗禾妗”带回三皇子妃，最后还被闻淮卿证实是个骗子，鞭打二十驱赶了出去的事。

他没多思量，便将这事从头到尾与宋绣锦仔细言说了一遍，只听得宋绣锦目瞪口呆。

宋安辰原以为宋绣锦解了疑惑，便会将此事抛开。

哪里想，宋绣锦听罢犹豫了片刻，目光游移不定地看着宋安辰道：“我怎么觉得，这般听来，这灰衣女子竟当真是那罗禾妗？”

宋安辰立时一愣，下意识问道：“可若那人是罗禾妗，如今的三皇子妃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