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斯特拉最近的情绪异常稳定，几乎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依旧每天都来给米迪娅做饭，娴熟地仿佛从来不需要左手。
这样似乎一切都好，但是让米迪娅从心里感到不安，至于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她也说不上来。
中午的时候，威斯特拉按照惯例又来了。
米迪娅现在没有工作，他听到开门声之后立刻赶去迎接。
“哟，米迪娅，很有精神嘛。”
“嗯，是啊。”
米迪娅本来还想多说点什么，但是就是开不了口。
“除了吃的，我还给你带来了一点别的东西。”
威斯特拉将一个陶碗放在桌子上，将一张皮卷从口袋里掏出来。
“我在来的路上已经找人问过了。上面的新闻是关于吴林生他们的。”
威斯特拉稍微回忆了一下之后继续说道：“火神布烈希加的复活是真的，但是在封印的最后一秒离奇消失了。不过应该不会对杜尔亚造成什么影响。”
“感谢基亚。”米迪娅松了一口气，如果火神突然出现在杜尔亚城内，必将是一场无可挽回的灾难。
对于灾难的预警和提前认知，米迪娅他们几乎可以说是整个杜尔亚的救命恩人。
“你先吃点东西吧，我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凉了。”威斯特拉将皮卷放到一边，摸索着把陶碗放到米迪娅手里。
里面是鲜烤兽肉和一些凉菜，是威斯特拉能负担的起的最好伙食。
为了照顾米迪娅的视力，每一块食物都被切碎，方便勺舀。
米迪娅向威斯特拉道谢之后开始小口小口地进食。
威斯特拉看着米迪娅小心翼翼地样子，突然开口说道：“我觉得你变了。”
“什么？”
“你好像...不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米迪娅了。”
米迪娅手停了下来：“为什么这么说？”
威斯特拉思索了一下：“我感到你正在...疏远，似乎不再向从前那样平静了。”
“确实有点吧，毕竟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火神，死灵，还有...你的手...”
“你说这个？”威斯特拉故意甩了甩袖子，弄出声响来，“我本来是做好了必死的觉悟的，一条胳膊换一条人命已经很值钱了好吧！”
米迪娅叹了口气，口中原本鲜香的食物突然变得索然无味：“你还把‘仁慈’带在身上对吧。我闻到了麻醉剂的味道，你不用骗我。”
确实如同米迪娅所说，他的腰上还挂着一把仁慈匕首，麻醉剂特有的气味被米迪娅的嗅觉所捕获。
“威斯特拉，我有个问题问你，你能如实回答吗？”
“我从来没在你面前撒过谎，你知道的。”
“威斯特拉。我和你已经相处了...快八年了吧，我这小半辈子，除了我的养父，你是和我接触最多的人，我想我应该了解你，你比我聪明得多，你有的是借口来糊弄我，但我也不希望你把我当傻瓜。”
“我从来没这么想过。”威斯特拉有些慌张，一般这种时候就代表米迪娅要认真了。
从前不小心把米迪娅惹哭的时候她也是这种语气。
“那好，我问你，威斯特拉，当时在战斗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救我，你明明有机会逃走，为什么要留下？”
这些问题威斯特拉心里早就已经有了答案：“当时没有一个很好的撤退时机，守护这片荒原是每一个猎人的职责，还有，就战斗的实际价值来说，你的战略意义比我要大的多。”
“就这些吗？”米迪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追问，是没有自己所想的答案吗，还是依旧固执地觉得威斯特拉在撒谎？
“也不是没有啦...”威斯特拉突然手脚都有些不麻利了，“只是我觉得，我已经照顾了你这么久，我也有义务保护你。”
米迪娅摸索着握住了威斯特拉的右手：“威斯特拉，我不是杜尔亚人，但我也算半个医师，你知道有什么是荒原外有而这里没有的吗？是残疾人。”
“杜尔亚人们节俭，理性，冷静，资源紧缺的条件下，需要把可以利用的东西留给能将它们发挥最大作用的人。这也是“仁慈”的意义吧。”
“我知道残疾人在这篇荒原上不受待见，你知道你自己放弃了什么吗？你要用自己的未来和性命去救我这样一个人...根本不值得啊！”
威斯特拉愣了一下，确实，杜尔亚对于残障人士总是有一些无情的冷酷，这也是他断臂了之后才意识到的。
虽然父母很高兴他还活着，但是对他多少有些尴尬，而他走在街上，也时常能够感受到一些恶意的目光和不堪入耳的语言。
他也终于明白了，米迪娅这样一个外邦人，不可能在杜尔亚这种地方被完全接纳。
她能治好很多疾病，除此之外，她依旧是一个盲人，需要消耗更多的资源。
“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威斯特拉轻轻捏了捏米迪娅的手，“最近开拓地那边还有很多生意嘛，我去那边做向导，总还是能生活下去的。”
“诶？”
“最主要的是...”威斯特拉鼓足了勇气，“比起我失去的那些东西，荒原的平等也好，还是这条胳膊也好，我更不想失去的是你。所以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米迪娅一瞬间涨红了脸：“你...你在说些什么...”
威斯特拉明白米迪娅突然的爆发是源于愧疚，她是祈圣修女，引导世人，驱除苦伤是他的职责，她因为自己的牺牲而感到愧疚，或许这也是为什么威斯特拉会被她吸引的原因。
他是个杜尔亚人，而她有着比这片荒原温暖得多的心灵。
下定了决心之后，威斯特拉平复了一下呼吸。
“我喜欢你，米迪娅！”
米迪娅虽然是个优秀的修女，听他的养父讲过很多浪漫的故事，处理过很多复杂的病症，但在这方面，她没有一点点经验，如同一只刚刚破壳的雏鸟。
威斯特拉壮起胆子，捧住米迪娅的脸颊。米迪娅没有拒绝，双手紧张地攥住裙边。
她能感觉到威斯特拉清澈而厚重的呼吸，试探般地，她仰起了脸...
吴林生突然一把把门推开：“米迪娅在吗？我...卧槽！打扰打扰！”
吴林生慌忙关上门退出小教堂，还踩在结冰的石阶上滑了一跤，门外传来艾希娜尔和娅妮塞拉嘲笑的声音。
威斯特拉和米迪娅都忍不住轻笑出声。
